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泸沽湖，那边有一个古老的民族；
泸沽湖，那边有一块旧世纪的领地。
山，是神的化身；水是神的精灵。山神将手挽在一起，托起一湖碧水，那是男神和女神们情的爱湖。
岚影轻轻的笼住远 山，山和水的交接处是一抹淡淡的青黛色。水蓝蓝的，波微微的，泛着银光的涟漪浮出翠的小岛。
平静、恬淡。是一幅画，一首诗。令人陶醉、神往。
在湖边的浅滩，我坐上独木舟。舟载着我向幽深的湖的深处划去。
湖水柔柔地托起小舟，似在云中滑行；人像落在云层里，绵绵地，轻轻地荡着。独木舟把我带向上古的伊甸园。
回望村落，木楞屋斜斜地横在浅滩边，那是摩梭人的屋子。那是他们筑起的暖巢。他们有自己爱的方式，他们有自己的婚姻殊俗。泸沽湖播下了他们爱的情种，泸沽湖繁衍了一个神奇的民族。这里是女性主宰的王国，与这独木舟一直沿袭至今。
舟向前滑去。远处的格姆山拂去了她云的轻柔的面纱，安详地躺在湖边。摩梭人说，她是母祖的神尊。混沌的世纪里，她没有屈服天魔的强暴。她化作了一座山。
她是摩梭人的祖先，祖先的不屈留下了一部壮美的史诗。神话与现实，朦胧与科学，从摩梭文化幽秘的底蕴中，我看到了一个民族的纯真、朴质与伟大。
我倚在小舟边，掬起一把湖水，透亮的水珠从手中落下，水中摇曳着藤黄色的水草。我吟着古老的诗句：“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哦！原来我们的祖先都有着狂热的爱。
摩梭人的爱是坦荡的，纯真的。夜晚，小伙子吹着口弦，敲开木楞屋的门扉，星月倾听他们的情语，他们的爱就象泸沽湖水那样的清澈、明亮。
山融在水里，水映着山光，风凉凉的拂面而过。坐着小舟，荡在水的世界里，有说不出的惬意。我请驾舟的摩梭少女唱一支歌。没有推却，没有赧颜，一曲歌飞出小舟，飘向湖面，很响亮，传得很远，美极了！我惊讶的发现歌声中有着蒙古民歌的旋律。我想，莫非摩梭人与蒙古人有着某种联系？我无法深究，但我知道，一切龙种文化的根脉都是相连的。
独木舟又载着我回到岸边。然而，我早已无我了。我的身体，我的情感，已融入那碧的山，碧的水中去了。
小 镇 古 刹
喇嘛寺在永宁镇的北端，古老的街道从寺门通向小镇，据说，它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
不知什么时候，皮匠和金银匠闯进了这块土地，“皮匠街”成了这条街道的代号。自此，喇嘛寺与皮匠街息息相通，休戚相关。
我走进一位工匠的家中。他是一位六十多岁的纳西老人，憨厚的笑容，一脸的皱纹，机敏的目光告诉我，他年轻时是位精明的生意人。
他的祖辈从丽江到永宁，踏遍了大山的林间小道，小镇有了栖身的土屋。银箔翻飞，土屋传出沉重敲击声。从此土司家有了精美的银器，喇嘛寺有了装酥油的银灯。
他说，喇嘛寺的菩萨是他的祖先从丽江背来的。有了皮匠街，就有喇嘛寺。
他拿出一只包银的木碗。棕色的木漆衬着闪光的银片，精细镂刻的花纹，典雅而凝重。我叹服他的手艺，他却说只有父亲的十分之一。
工匠们向往山外的世界。和父亲曾挑起装满美好憧憬的银匠担走出皮匠街，然后又挑着忧虑与贫困走回属于他的土屋。有人割了他们资本主义的尾巴。麻木的年代他低下了麻木的头颅。
喇嘛寺倒塌在红色的年代，山冈上堆起埋葬他父亲的土坟……
我们走进新建的喇嘛寺。四方神祗护佑着山里的生民：三朝佛祖、八方星值、宁玛神灵、至圣先师，满壁画出一个神圣的世界。喇嘛寺的胸怀是博大的，释道儒兼容并包，藏传佛教与大乘小乘，她都供奉，这里容纳了所有民族信奉的神。各民族文化的交汇融合，凝聚了无边的神力。
他在神尊前倒满了酥油，油灯点燃了，他的眼中闪动的是希望与热烈。
皮匠街走来穿着各族服饰的男女，神灵接受了所有人的虔诚……。
外面的世界在喧闹，小镇的世界也在喧闹。街市，人头簇动；新居，孕育着新的生命……
晓烟和着喇嘛寺的钟声在小镇上空荡漾，我远离了依恋的小镇。
温 泉 天 浴
我从一位纳西友人那里借了一辆自行车，登上了永宁到温泉十多公里的山路。
山势平缓，满坡的野花，满坡的马群。那是一首忒俄克里托斯的牧歌，在蓝天，在草地轻轻的荡漾。路上，摩梭姑娘投来多情的目光与那回眸顾盼的甜甜一笑。那是一幅充满诗意的画卷，那是一首充满画意的诗。
永宁温泉是在一座大山脚下。山脚流出一股清澈的泉水，珠翻玉溅，汇成一泓热腾腾的水塘。四壁土墙，围成了沐浴的温泉汤池。
村民们走了进去。一堵矮墙隔成了男女两个水池，隔墙传来异性的戏谑，笑声没遮拦地传出山谷。有人爬上了矮墙相互窥视，狎笑，没有嗔色与羞赧，只有满墙泼浇拍打的水珠。
老人说，从前这池子没有墙，几百年来我们都是男女同浴。
听了他的一番话，引发了我罗曼蒂克的联想，于是我眼前幻出一幅画面：水面飘着野花，人们相互追逐、戏谑，任凭清泉抚摸着他们裸露的天体，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温情。夜晚，月色笼着田野山岗，情侣们依偎在月的纱幔之中 ……，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开始了婚恋与繁衍。
如今，文明的教化已唤醒了罗曼蒂克的梦幻，人们从自然的野性中回归。然后，人们也多了几分羞涩，多了几分神秘与冲动。我知道，这是一种文明的进步，但我又想起了一句名言：文明社会的人，总希望远离文明的人不要改变自己原始的习俗。
火 的 祭 祀
返回宁浪，彝家大哥把我邀进了家。
手拉着着手，桌上摆着两碗米酒、烤黑了的乳猪与山羊。我们畅怀大饮，为彝家的盛典颖颖举杯，今天是火把节—彝家的火的祭祀。
广场上，狂热的人群。
县长—一位彝家壮汉，点燃了广场中心巨大的火把。绚烂的礼花绽开在小凉山的上空，呜呜的呼叫声从人群中响起。十一个民族的代表，从那巨大的火把中引过火种，点燃了周转十一堆火把。柴燃得噼呖啪啦地响，在火光中，穿着各族服装的男女，跳起了“锅庄”。
广场在沸腾。火种引向四面八方，引向狂热的人群，腾起一条火龙，腾起一片火的海洋，火光照彻县城，照彻小凉山。
火光中，人影闪动；火光中，舞步点点；火光中，欢歌四起……火在燃烧，火在跳跃，火在升腾。
我看到，一个古老的民族从混沌的洪荒中走来。巨兽避匿，石刀挥动，人类迈开了艰难的脚步……
我看到，火距驱散了黑暗，昏暗的世界有了光明。先民们劈开苍莽的林原，走过了悠远的年代……
我看到，在火的洗礼中，一个民族的再生。奴隶高擎斧镰，砍断了沉重的铁链，迎来了凉山的曙光……
火，一个民族的图腾；
火，生命的热能与希望；
火，神灵的使者；
火，征服一切的伟大；
我看到那一群群的小孩，从大人的手中引过火种，点燃手中的小火把，舞着，跳着，组成一条小小的火龙。也许他们不知道火的底蕴，但他们知道，这是从父辈手中接过的，在一代代的传递中，火才不会熄灭，这是他们民族的魂。
夜深了，广场只有残存的火苗在微微地闪动。我知道那火还在燃烧，那火种早已插入人们的心中。
揣着一团火，彝家兄弟开始了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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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2-9-15 10: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