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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之精要，我认为在于一个“机”字，机锋、机要、机缘...，这也是现今网络BBS、Blog、SMS等交流方式无法替代之处，禅宗所颂之公案、谒语，无不是对话形式所留，与孔子时代所著之书有相同之处。文字之启发，及效用，在一定程度上源于在正确的时候、正确的地点，和正确的对象，以正确的方式体现出特定的妙用。正所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和“话不投‘机’，半句亦多”，以及“智者明于未萌，愚者暗于成事”，其实都在于这一个“机字”。
一句截流，需要非常之“机”。要悟便当下悟，要解便当下解。须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赵州从谂禅师示众云：“至道无难，惟嫌拣择。才有言语，是拣择？是明白？老僧不在明白里，是汝还护惜也无？”时有僧问：“既不在明白里，护措个什么？”州云：“我亦不知。”僧云：“和尚既不知，为什么却道不在明白里？”州云：“问事即得，礼拜了退。”
却道此公案之主旨，在于“至道无难，惟嫌拣择”，用白话来说，即：凡事仅须无相无念去做，则要体会大道，并无困难。若有好恶、染净、迷悟、彼我、取舍、憎爱等之分别情念，就会落入拣择差别的圈套。现在不快乐的人，从在于嫌这嫌那、拣这择那，事事不顺心，太挑剔了。
胡兰成在他的《禅是一枝花》中所述之拣择，有五种，基本概括我们所能想到的。
一是绝对的东西，无可比较。曾读吾友一旧文，“不要迷恋永远，永远即是瞬间”，瞬间即是此时，唯此时方永恒。玫瑰艳丽却也带刺，小草平凡仍有出息，此时就是良时、此境即是仙境、此人便是佳人，“天壤间只此我在约会他的一片土地景物，生涯中只此我在等候她的时辰分秒，是无际无尽的真实”，做好自己，这叫学会接受。
二是样样东西都是好的，不生差别观。凡天成的东西，没有不美的，起先你只是因为不习惯。与自然和谐，与万物相安，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至于天地万物，“呼鸡如呼人就是平等”，这叫感恩，也是护惜。往远了看，往整体看，源因于时过境迁、因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因于此时此刻惟此心此景，换个角度、换个心态，方知其是如此美好，遗憾无福欣赏之时，可知，这也成了一种妙成的风景？
三是有差别也不可拣择。很多人都看过日本人在瓶子中养宠物的事，谓之变态，便是此例。对于万物之形态，我们要学会欣赏。却说现今流行的“整容”，于我，叫做“不知所谓”。
四是要拣择也不许。最近看《明朝的那些事儿》，和历史上的那些纪事，好的、坏的，大的、小的，以及前段反省“趋势乎？人力乎？”实是感叹“情势逼人”，历史上的英雄豪杰做天下国家的大事，事到其间不容他拣择做或不做，于我等凡人何尝又不是如此？这是随势。
五是谦虚的缘故不作拣择。作者举了日本明治维新第一功臣西乡隆盛的故事，昨晚看了周润发的《和平饭店》，也想到了《荆柯刺秦王》等很多史事，“大丈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九死而不悔”，西乡死了、杀人狂死了，荆柯也死了，但他们却“惟有精灵在，千载存知己”。春夏秋冬四季不由你嫌寒憎暑，但是天雨天晴你都可使之成为好，这是适应。有“天意”在内的事情，皆是变化不可预知，又谁能来拣择呢？ “才有言语，是拣择？是明白？”词岂能达意？执着于言语，即是拣择，僧此后之问，皆执著于“护惜”、“明白”之表意，实是言不展事、话不投机；承言者丧，滞句者迷，是故州云：“问事即得，礼拜了退。”要僧依着禅宗要旨，自证自悟，而不要执著于他人（此处即为赵州）之“言语”和“语意”。实在是极高妙的回答。
然而禅宗之妙，如同佛家精髓，还在于“随说随扫”、“不立文字”。
一部好的作品，在于作者把要说的、要写的写活了，倒是不在于所用的文字，和体裁。有说，真正高明的人并不刻意去追求和表达某一种“言下之意”，胡兰成例写文章，“好文章不是写出作者所已知的东西，而是写他自己到此刻所尚未知的东西”，“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诗仙太白、居士东坡是最典型的案例，不惟拣择，佛陀随手拈起一枝花，迦叶随性地微微一笑，便有了世人皆知的“拈花微笑”。
当然，以“死”的文字来描述活的东西并非易事，故而人亦“词不达意”，一方面作者在写文字的时候要把“死”的文字活用，能够起死回生，没有相当的文字功底却是无无法做到，有了相当的文字功底还要有相当的意境，方能成“文”，真正的文字的魅力在于“活”，就像在做英语翻译时需要恰当引用、发挥一般，神来之笔来自于“文”与“意”的美丽相约。其次，读者要善于往“活”里读，拿老师的话说，叫“寻死觅活”，按禅宗的话说，是“髑髅里眼睛，枯木里龙吟”。
“一有多种，二无两般”，本体是一，现象是二，体由用显，用由体发，融合之时，依旧山是山水是水，长是长短是短，天是天地是地，但有时唤天作地，有时唤地作天，有时唤山非山，有时唤水非水，作品能有读者共鸣，就在于这种“活”。
僧问云门：“如何是超越佛祖之谈？”门云：“胡饼”。云门胡饼，塞断了一切二元意识所生起的漏洞，我相信法演说的，“驴屎比麝香。” 拣与不拣、择与不择？“难！难！拣择明白君自看。”人生便是无事中生非、无为中有为。
由凡入圣易，由圣入凡难。却道什么是“不拣择”，佛祖说了，不拣择就是“天上天下，唯吾独尊。”
灵山之上，大雄宝殿，莲花台中，坐人者谁？岂不就是我了。
是人若有问，“如何是佛”，虫曰：“功夫茶。” 禅是一枝什么花? 我亦不知，知者为我解来，胡饼也好，打鼓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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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2-20 17:43
发表于 2007-2-27 22: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