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跳峡从石鼓镇出来,满天红霞,上坡不久又见玉龙雪山,大部分山腰还裹着云幕,尖尖的山顶却沐浴着晨光。我们顺着公路重新回到分路口兴文,继续昨天的下坡。 他竖着大姆指说:邓小平好! 看到共产主义的苗头了! | 公路斜前方就是虎跳峡,金沙江水 从玉龙、巴哈雪山间劈崖而出 |
沿途是纳西人的村寨,非常漂亮!虽然是毫不起眼的黑瓦土墙,但看看那些探出院墙的柿子树和叶子花!不少人家门口摆开木架或背篼,出售自家种植的辣椒、南瓜、向日葵花盘、葫芦、柿子。我停下车来拍照时,路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爷走过来问:从哪里来的?北京?他竖着大姆指说:邓小平好!看到共产主义的苗头了! 顺着坡路向山下滑翔,可我还是忍不住停下翅膀,因为路边的院落完全吸引了我的目光!我们征得主人的同意走进院门,嗬,楼廊上高低悬挂的玉米结成了屏风,过道边堆积的南瓜垒成了墙!夹楼的斜檐上铺满了红辣椒,一蓬叶子花恰到好处的在墙头绽放! 楼廊上悬挂的玉米结成了屏风, 过道边堆积的南瓜垒成了墙 | 这是一对大理民工夫妇,身边两个女儿和一对 龙凤胎,还有较大的一个女儿在山下读书 | 层叠的云彩像浓淡不一的幕布,由远及近是 起伏的山岗、黑色松林、草地和散漫的牛羊 | 天色渐渐黯淡下去,云朵已变成了灰色; 可蓝色天穹的边缘却泛着神奇的淡紫色的光 |
身后的云层厚了起来,恹恹撒下几滴雨点。前面的雪山上却是蓝天,雪光闪耀的玉龙在薄云中穿行。回首来路,阳光已照到了石鼓;而身畔青山,薄雾轻笼,半挂彩虹若隐若现。 坡底一座大桥跨过金沙江,开始了直通中甸的二级公路。路边不知名的野花非常漂亮,轻盈纯洁的花瓣像春天的酒盏。不时有老外与我们相对而行,鱼贯而过,帅哥美女白发老头皆在其中。足足三十多人,全是轻装单车,所谓裸奔。那个用中文问我们去哪儿的该是领队吧?昨天听老板娘说起的,每年五月一拨,十月一拨,他们今天就住在石鼓的旅店里。 公路斜前方就是虎跳峡,金沙江水从玉龙、巴哈雪山间劈崖而出,17公里峡谷的水面落差竟然有196米(想想看,从宜昌到上海的数千公里长江落差才50米)。眼下,江水还保持着最后的平静,可云层中对峙的群山却掩饰不住凶险。当年中国长江漂流探险队至此,踯躇数日未曾启程,结果洛阳漂流队抢先而过;长漂队员被虎跳峡镇人极其藐视,去邮局发送的电报信文竟被扔在地上。放眼望去,云端上的雪峰下面就是深切蜿蜒的江水,峡谷何等深邃! 中午在虎跳峡镇吃了一个神奇的菜,小指头长短,青而圆,看上去像辣椒,吃起来却像瓜。瓜皮表面的小刺挂得舌头很痒。问老板叫什么名字,他也不懂,只知道可以炒着吃。镇边上的公厕有机会一定要去感受一下,三毛钱的入场费,抬头就是无遮拦的青山白云。我仰望群山的苍老,他们不说一句话;阳光描出我的渺小,小草在我脚下。人生快事,莫过如此。 虎跳峡镇出来,阳光灿烂,白云曼舞,我们开始第一个大坡,47公里,1500多米海拔爬升。起初的感觉跟川藏线瓦斯到康定一段很像,也是沿着水势喧赫的溪流一路攀升。要说景色,却跟内地相差不大。野花璨璨依旧像金沙江边那么漂亮。 按照巴郎山的经验,每上升300米休息一次吧。第一次休息时从2150上升到2500,后面的间隔就越来越低:2650,2700,2900……骑了一二十公里停下来想,漫漫长坡还远着呐!“在怒江山九十九道弯的漫漫长路上我终于感受到爬山的乐趣”,这是毛毛姑娘大作的开篇第一句。“在怒江山九十九道弯的漫漫长路上我终于感受到爬山的乐趣”,反复默念,每一次这柔弱文字下都有一股尖锐的力量直抵心田,让我鼓足力量使劲踩下去。沿途有不少水电站正在兴建,公路偶尔较差。老公路在一个上坡上分岔,有块牌子写着新路塌方,请走老路。正好路边几个老乡,我下去问路时又把我们指回到新路上。后面有个隧道,出去后阳光变好了。山间开始有了零星的红叶黄叶,坡道曲折回环,青山之外是延绵荒芜的雪山。 一直骑行在背阴的山间,让我怀念温暖灿烂的阳光;可是等绕过山头,太阳都快下去了。环顾四周,纵深下切的山间是舒缓起伏的丘陵和村庄,天地空阔;回头,玉龙巴哈深藏在云雾之中;向前,久等BK却没有上来。我把车子扔在路边,钻进一个工棚去烤火。这是一对大理民工夫妇,身边两个女儿和一对龙凤胎,还有较大的一个女儿在山下读书。他说这条公路92年就开工,现在还没有完全修好;它与老公路在小中甸汇合,距离上要远1公里,可老公路坡陡,难走多了。现在天冷了,施工队已经停工,他们等拿到了老板的工钱就马上下山。 等到会同BK再次上路,路边的美景却流连着我们匆忙的脚步。天边一抹连山非常清晰,峥嵘石峰直刺天际。层叠的云彩像浓淡不一的幕布,由远及近是起伏的山岗、黑色松林、草地和散漫的牛羊。马儿只顾埋头吃草,夕阳偷偷在后面的山林上抹出橘红的光芒,为这蓝调油画增加一些暖色。我们只能连连赞叹,眼睛离不开相机。 天色渐渐黯淡下去,云朵已变成了灰色;可蓝色天穹的边缘却泛着神奇的淡紫色的光。空气清凉,黑色松林寂静无声,路边的土坡微微泛红。这是在高原吗?怎么这么像我回忆中的东北。骑上一段就要等BK,怕他车出什么问题,见到后再继续前进。 天黑透了。公路起伏不大,原野,白塔,桦树林,全都影影绰绰,万籁寂静无声,只有清冷的空气划过脸颊。头顶的群星像破碎的钻石,双手却逐渐变得麻木。隐约能分辨出田地和村庄,路边那些巨大的木架如同神物,让人不知身在何处。好不容易碰上人,问到小中甸还有多远?20公里吧!前行,再问,还是20公里。再走,再问,还是20公里,弄得你彻底没有了脾气。 BK的速度始终提不上来,多少应与行李太重有关。过了一个收费站后,小中甸在路人的回答中还是遥不可及的20公里,我说我们换着骑吧!接过他的车扶着,行李架在后面直晃悠。不料很快就到小中甸了。晚上8点,旅馆前面,抬头,那秋夜高原的星空! 香格里拉想当年骑行川藏,经过卡子拉山上下翻腾历练,我们在理塘休息了半上午。讯特地起个大早出去拍摄“白龙出山”,当时我暖暖的裹着被窝,感觉完全不可理喻。现在开始学习摄影,方明白讯的良苦用心。可是在小中甸,我们旅社的窗外,就是连山,就是原野,就是村庄,乳白色的晨雾在朝阳中慢慢浸色,讯梦寐以求的白龙正悠然游过山岭! 乳白色的晨雾在朝阳中慢慢浸色, 讯梦寐以求的白龙正悠然游过山岭! | 路边有木头房子商店,悬挂着大个的牦牛头骨, 风干的牛肉,还有羊毛扎成的拂尘 | 雪山下的原野,阡陌纵横,牛羊成群,青稞架 排列在村庄边,白塔上的经幡在风中翻飞 |
这是我们昨夜艰难骑行中所意料不到的。如果缺少这样瘁不及防的惊喜,单车旅行至少要损失一半的魅力。 小中甸到中甸的旅行就像一支舒缓的牧歌。昨夜雨后的公路还是湿漉漉的,如同清晨洁净清爽的空气。阳光在山野间投下斑斓云影,路边有木头房子商店,悬挂着大个的牦牛头骨,风干的牛肉,还有羊毛扎成的拂尘。我们在里面烤火,泡方便面吃。老板是大理人,真吃惊他们的语言跟重庆话几乎难以区别。冬天你们就下去吗?我自作聪明的问。不,那时候生意才好做呢,很多人跑到上面来看雪…… 这边藏族的民居不像西藏四川那边的石头碉楼,而是木质结构的平房。大都也有上下两层,宽大的倾斜瓦檐下面是繁复精细的梁栋。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吧,要不是亲眼所见,真难相信藏区的普通民居也有如此华美的木雕。白墙,黑瓦,蓝色炊烟,红褐朴质的大地,阳光中金光闪耀的树,还有深邃的蓝天和飘荡的云。深深打动我们的艳丽色彩和浓烈气息。 一处白塔下,我停下来等BK,看着一位背背篓的老人一圈圈的旋转,虔诚的拨动塔壁中的转经轮。小狗也跟在他身后一圈圈的跑得欢。每次离我近了,老人都抬起头来微笑。你去哪儿?老人用手指指远方。前面的村子吗?老人笑着点点头。我也随他围着白塔转了一圈,看见BK从坡下上来了,并驱出发。 路边的牧场安静漂亮。藏青色草坡是雪山的围裙,斑斓丛林是五彩花衣。村庄前的草地印刻着条纹明暗的云影,成群的牦牛和山羊如同天幕繁星。 在中甸,BK终于被我说服了存包。不过登山包还驮在车上,手提电脑也没放下——足足五六斤重的家伙啊,想起来我就觉得郁闷。知道当年余纯顺在阿里怎么减负的吗?牙膏挤掉一半,日记本后面多余的空白页全部撕掉!小中甸到这里还不到40公里,不足奔子栏的一半。为了加快速度,我把他的登山包架到了我车后。 一片灌木斑驳的山岭 | 那些村庄,红土,色彩斑斓的枝叶,古树,还有 无处不在的白塔,安静的村庄,平和的村庄 | 天黑前终于赶到奔子栏镇 |
在城头买了一副护膝,事实证明这个举措绝对英明。翻雪山时,一条单裤加上护膝足够抵御零度低温,要是没有它,可真够呛的。午饭吃得很有意思,土豆丝被煎成一个焦黄喷香的饼,味道好极了。 中甸出来是一片平原,有些理塘草原的模样,可更加美丽富饶。雪山下的牧场牛羊遍地,水草肥美的湖洼中马群在游荡,草地上巨大的木架晾晒着青稞,房顶上人们一边劳动一边歌唱。天空湛蓝,阳光闪耀,白塔上的经幡在风中翻飞,每一次翻卷就诵念过一遍经文。香格里拉! 山回路转便是纳帕海,秋天的水域不甚开阔,却水草丰美。中甸后面的公路几乎没有汽车,蓝天中却常有飞机掠过。迎着阳光唱起《神鹰之歌》:“雪域之外的人们,来自四面八方,仙女般的空中小姐翩翩而降。祖先们一辈子没能走完的路,神鹰啊,神鹰啊……”那是什么感觉。 公路在山间起起伏伏,下坡要忙不迭的套上毛衣,上坡却热汗长流。转过一片灌木斑驳的山岭后又是林木丰茂的地区,那些村庄,红土,色彩斑斓的枝叶,古树,还有无处不在的白塔,安静的村庄,平和的村庄,遥远阳光照耀下遥远的村庄,谁说这里不是世外桃源,谁说这里不是香格里拉! 一两棵守候在路边的树,燃烧成秋天的经典。它们枝叶是那样热烈鲜艳,胜过人类最伟大画家的调色板。为了秋日最美丽的一瞬,它们可曾在佛前祈求千年?微风吹过夹道的树林,黄叶飘飘下降;路面上落叶四处游动,发出嚓嚓轻响。毛毛姑娘在大作中说:秋天的旅途,狂草飞扬,落叶轻舞—— 后面近30公里的下坡重新回到金沙江边。从上好的柏油路飞驰而下,急剧的气压变化压得耳膜隐隐作痛。几片山坡被秋天染成了画板,红橙黄绿五彩绚烂,美丽而壮观。山下是典型的干热河谷,巨大的岩石上点缀着稀疏灌木,那样固执,冷漠,荒凉。这是地球深渊的入口吗?山腰和岭头还伫立着白塔,它们是香格里拉的守望者啊。 沿江不远就是金沙江大桥,214国道转入西岸;东岸的公路却继续前行,直通四川得荣。那是一条土路,每每汽车经过,尘土飞扬数百米不散;看着对面偶有汽车前行,真是让人触目惊心!我们甚至还看到一辆客车出来,小心翼翼的会车,起步,不禁在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 天黑前终于赶到奔子栏镇,刚进从蛮荒大山走进镇头,酒吧、饭店、灯火通明的商场,我们眼花缭乱。后来才明白,路边那些有着藏饰窗户的高大酒店都是可以借宿的旅馆,真惊讶这偏僻小地还是旅游重镇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