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月亮爱跳舞

凌波舞

（一）

        这似乎是个再老套不过的故事：她爱上了有妇之夫，那男人要抛妻离子与她在一起，他的妻子当然坚决不肯：“你们想在一起？除非是死在一起！”……离婚大战似乎要无止境地进行下去，然后象无数同类的故事一样顺理成章地发展成大家所期盼的结果……
但是一切都在死亡那巨大的阴影前嘎然而止……奸夫淫妇得到了应有的下场——人们如是说。
        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发生，大部份不足以做一天的谈资，可她和他的死却登在了报上——她非常的美，但单单因为她的美也不致如此；也不是因为车祸——那几年路况不好，车祸并无出奇之处。
        记者不惜笔墨写她是因为她居然奇迹般从坠入江心的车中逃出以及她死状的惨烈——记者敏锐的职业嗅觉使他觉得大有文章可做。



（二）

        晓琳死后很久很久，我都没有意识到她是永远地离去，她和我太熟悉了，甚至已经相互成了对方身体的一部分，她的一切欢乐与痛苦，我都感同身受。就像刚截肢的人在一段时间内仍会感到自己失去的肢体还在，我也觉得她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出现在我面前。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12-25 3:07:14编辑过]

凌波舞

（三）

        “今夕何夕兮，褰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她飞旋着倒在床上，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我笑言：“那是传说，事实上，在黑暗的河流上，越女只能眼看着王子离去；又或者王子微笑着将她带回宫中，不久单纯的越女就成了宫庭斗争的牺牲品……”“乌鸦嘴！”她扑向我，两人笑闹成一团……”
        然而快乐如朝露即逝，接下来的发展与其他的故事惊人地雷同：李为向妻子提出离婚，两人暂时分居，精明的妻子很快就找到了晓琳的公司和家里——晓琳被停职了，父母也以断绝关系相威胁……她搬到了我家，人迅速地憔悴，整个人似乎只剩下了一双眼睛。她常常坐在屋子里发愣，天黑了也不开灯，每每我进门都会被黑暗中她的眼光灼痛。
        离婚大战迅速升级了，那天，他的同事打来电话，说李为生了重病，在他身上只找到她的电话号码。她匆匆赶去，才明白被设了局。
        他妻子带了一帮亲友将他们堵在了房间里，辱骂和毒打是难免的。可怕的是，他看见妻子打开的那瓶液体竟冒着咝咝的白烟——他果敢地扑了上去，也不知哪来的惊人力量，居然连撞开几个人，打开房门，将她往外一推，接着就锁了门，任她怎么踢打怎么央求也不开。
        他死死地护在门口，直到脑中一阵轰鸣，热热的蚯蚓蜿蜒而下，他没有倒下，眼中妻子手执棍捧，一副吓呆了的表情，慢慢染成了血红……


（四）

        天已经很冷了，晓琳向我告别：“予薇，我和李为要去九寨沟，如果妈妈问起我，就说我几天后回来。”我劝道：“最美的季节已经过去，很快就要封山了，你不是说最想去的地方就是九寨吗？为什么不等到明年？你也知道，有些事是逃到世外也躲不掉的。”她看我一眼，美丽的大眼睛黯淡了：“这是我的心愿，再不去，怕是没有机会了。”

凌波舞

（五）

        电话中她的声音异常轻快，用惯有的夸张语调向我描述九寨的美景，并不时地赞叹：“太美了，就算死在这里也甘心……”
        但她并没有死在那里，而是在返回的途中。关于车祸的原因，各说不一，旅途的劳顿、泥泞的路面、夜间行车、车速太快……总之，死神在那个时刻展开他巨大的黑色双翼进行了一次完美的扑杀——他们的车冲出弯道，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后坠入江心湍急的水流之中。
       

（六）

        事发后人们去打捞，车内却只有他的尸体，她居然从车内逃出，拖着受伤的身子，游到了岸边，只是面对无法攀援的峭壁，生命之烛渐渐熄灭。
        她靠着峭壁，面前一块礁石刚好与山壁形成一个夹角卡住了她的身体，才不致于被水流冲走。她的双手紧紧地抠住岩石的缝隙，以致掰开她手时，指骨寸寸断裂；她美丽的眼睛大睁着，脸上隐隐有一丝笑意，给打捞者一个错觉，以为她还没死，以为她一看见船就会游过来。
        待将她拖上船时，才发现她水下的身体已经支离破碎，惨不忍睹，美丽与骇然的对比如此强烈，年青的渔夫深受刺激，有好几个月不能再下水。

凌波舞

（七）

        夜里，我坐在他们车的后座上，晓琳和李为坐在前排，谈笑风生，仿佛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他们谈天气、讲笑话、说秩闻趣事，就是不提今天连夜赶回的原因——尽管儿子已不再叫他“爸爸”，但思子心切的他仍打电话回家，才知儿子在上学路上被车撞倒，已昏迷了两天，电话里妻子泣不成声，问为什么你们还没死？为什么会报应到孩子身上？……
        也不谈他们的未来，她的笑声澄澈得让他心痛——没有未来，他们谁都明白，可是谁也不说出来——白天单只忘情于令人窒息的美丽，晚上却连连被月光惊醒——清冷的月光毫不留情地让两人清醒地看到绝望是如何在暗夜里滋长蔓延，绝望到连空气也发出尖叫。
        此次的九寨之旅更象是一次分手之旅——尘世中有太多的事即使在仙境中也无法抛开，当你朝一个既定的目标奔去，似已唾手可得，才发现你与它根本不在一个时空之内，越是接近，越是看到自己注定失败的命运。

凌波舞

（八） 那个致命的弯道越来越近了。“小心！停车！”我徒劳地大叫，拍打着她和他：“晓琳、李为，危险啊！不要再开了！”但他们似乎一点都听不见，而我也碰不到任何东西。 “你有没有后悔？”他突然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什么？”她显然神游于物外，没听清。他转向她，有点激动：“晓琳，你爱我吗？”她定定地看着他，慢慢绽出了动人的微笑，如此眩目的美，昏暗的车中也明亮起来。他怔住了，一时有点晕眩：“我爱你，”他说，向她侧过身去。 “不要——”我尖叫，车在一瞬间腾空而起，撕裂了空气，时间突然静止了，也再没有一丝声音。 似乎过了一万年那么长久，车窗反转了，一切开始飞速旋转、下坠，空气被撒裂的痕迹久久不散……江面破碎了，月光在每一片碎波里疯狂跃动。 （九） 她只来得及看见他眼中的盈盈笑意，痛楚就模糊了意识；但顷刻，刺骨的江流又使她清醒过来，像上次一样，他以不可思议的镇定与力量将她推了出来…… 巨痛、寒冷与黑夜让她辨不清方向，只是徒劳地在水中摸索，寻找着他的手，月光下只看见她焦灼的表情在挣扎、呼喊…… 终于，她的手触到了山壁，寒冷与绝望使她全身颤抖，她死死抠住面前岩石的缝隙，闭上眼轻轻摇着头，仿佛想从恶梦中挣脱，睁开眼就是他温暖的怀抱：“不要怕，我在，我在……”她轻声重复着，面色渐渐恬静如婴儿…… “不要死，也不要孤独地活着。” 良久良久她才睁开眼，抬头望向天空——怎样的一轮明月啊，就在她眸中跳舞，舞着舞着就溢出了眼眶，缓缓滑过她如玉的脸颊，于唇边凝成一朵初绽的微笑。 [mp=400,80]http://www.51lrc.com/51lrc_bbs/UploadFile/2004121518333335217.mp3[/m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12-29 1:25:43编辑过]

天堂地狱

沙发抢到再说，慢慢儿看，不过开头那几句好像在说我哦~~~~~~~~~

凌波舞

附言：
        故事的框架来源于妹妹讲的这个真实的故事：一个女孩，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男人的妻子咬牙切齿咒他们死在一起――不久后他们真的死在了从九寨回成都的路上，尤其是那个女孩子，已经从车中逃生，却活活冻死在崖壁下……妹妹说，想起那个诅咒，浑身发冷……
我是个有怪异感觉的人，一瞬间仿佛置身于冰冷的急流中，成了这篇小文，当然其中绝大部分细节是我的想象。



                                              　　
                                                   2000/8/18

天堂地狱

姐姐弄咯迟了还没睡哦，

RmB

舞舞，很久没见你的文字了

还是这样的美
；）

成都方脑壳

的确看起很诡异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