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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爱情的原因[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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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6-10 09: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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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谢菲尔德大雪纷飞。城市骤然空旷如同荒野,阴霾是一只逐渐覆上眼帘的手掌。自我的眼眶倾盆而下的,可是我歇绝多年的泪?向寒对我缓缓吐出最后一句话,他说,微白,你知道的,至此,我的幸福,已经再也无人能给。耳畔流窜的滋滋电流戛然而止,黑色衣衫自半空如折翅的大鸟,鼓胀,翻飞,坠落。我的尖叫像一串虚无的气泡。



    我没有想过会这样重见向寒。

    2002年的6月,蔚蓝的21岁生日,这小小花骨朵一般的女子,与我并立,她深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询问,向寒,你是否已有意中人。

    他的回答意味深长,嘴角闪现细碎纹路,音乐适时响起,于一室流淌旋律里,沉郁嗓音轻如呢喃,这场中我第一个遇见的,便是我爱的。

    有啪的一声,微微,来自谁的心底,一朵花层层绽开的声音。在昏黄舞场灯光里,蔚蓝的面孔是初夏怒放的蔷薇,酡红自垂落的颈项一路攀爬,她细弱的手指如蝶翼扑扇,紧紧地握一下我的手,有粘稠汗滴缓慢渗入我干涸的掌心。

    我微笑,退后,看她羞怯地探出手去,小小酒窝盛满甜蜜:可否请我跳一只舞。欲语含羞。进退得宜。华尔兹舞步如此古老华丽,脚步似流光游移,洁白裙摆荡起涟漪。王子和公主的戏码,夜上浓妆,所有的看客都已退场。于周遭围成一圈,看翩翩起舞的二人,齐齐拍出由衷掌声。

    蔚蓝细细欢喜的声音防若叹息:他是我带进派对,他第一个遇见的人,是否便是指我。我多么希望可以那样死去。世界末日来临,时光停滞,我和他就如此对面相看,就只有我和他两人,面对着面,眼望着眼,凝成化石。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然后她的眼泪扑簌而下,微白,幸福如此轻易来临,让我心内充满不确定的恐惧。他会不会有一日不再爱我,那样我一定会死。

    我的心,轻易纠结疼痛,为她瑟缩的苍白面孔,像我与她初见的第一眼,痛的我几乎站立不住,似要用尽浑身力气,拍她的肩膀:不,蔚蓝,我不会允许他不爱你。



    并不意外在返校的路上遇见向寒。

    自蔚蓝家住的小区出来,月光水洗一般清透,我立在原地,看斜倚在路灯边的他缓缓走近。长得这样高,已经需要我仰起面孔探看。

    他站在我的面前,眼神是绵密灼热的一张网,然后微微的倾身,手指掠过我的面孔,掌心抵上我身后的围墙。他的目光凝视之处,火星溅落,每一寸裸露皮肤,都防若自沉睡中被符咒唤醒,泛起大块热辣。梦中始终未曾消散的金银花芬芳,肆无忌惮,窜入我酸涩的鼻腔。

    1990年,江南古镇,小桥流水蜿蜒,爬山虎高高攀上墙沿。弄堂深处,有野生蔷薇烧灼的笑脸。忘却是出生以来辗转的第几处客栈,其余孩童都对我警惕观望,惟有向寒,这玩劣孩子王,蹲下来看我反反复复在雨后湿地上画一只只人像。左边是爸爸,右边是妈妈,中间是微笑的林微白。他托起腮来问我,为什么他们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呢。

    恨恨地将树枝掷在地上,瞪他,他们很快就会来接我的。

    这年复一年的允诺,是我随身携带的一碗热汤,虽已冰凉,但仍是裹腹的所有食粮,用于支撑蒲公英般放逐飘零的年月。忍住眼泪,一路走至断桥边,折腰探身去摘那一蓬蓬的小花。南方四处可见的这金银花,一半花开黄金色,一半花开银白。小小细碎花瓣,幽幽散布的香。晒干泡水,清热解毒,是最好的天然茶叶。

    第二日放学后,居然又看到他。倚住桥上栏杆,裸着上身,朝我咧开嘴笑。变戏法一样将手中白衬衣展开,是满满一捧的金银花。雨后天晴,他身后一角天空被火烧着,夕阳拼尽全力,用最后一抹绚烂余光涂抹他黝黑瘦小的脸庞。

    是我青葱岁月永难忘却的一幅画卷,事隔多年,依然可以在午夜梦回,看到他金光灼灼的面孔,满捧金银花,芬芳弥漫。

    我没有忘记,只是12年后,我已经不能继续。我撤一步,再一步,淡漠而冷静地,看他眸中渐渐黯淡的星光:我不允许你不爱她。这是我唯一要对你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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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6-10 09:5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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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3年的3月。自出租车下,一路扑入医院死寂的长廊,我几乎忘却该如何使用语言,死死揪住护士小姐的手,嘴唇如固定摇晃的钟摆,只懂得自牙齿格格声里,反复敲出蔚蓝二字的音节。

    她已经洗了胃。小小面庞干瘪枯萎,双目闭合,自颈而下,身体被白色床单覆盖。我站在一边,手指僵硬,不敢探向她的鼻端。

    生命如此兜转重复,福尔马林气味,是我多年来无法逃离的噩梦。人力这样绵软微薄,生之命运,可以顷刻间被死之阴影覆盖。对于这些我爱着的竭力想去保护想给幸福的人,我始终一无是处,无能为力。

    向寒已办妥住院手术,他走过来,微白,医生说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你不要太担心。

    我毫不迟疑的,回敬他一记耳光。有痛,剧烈而清脆地,如荆棘自我抽搐的掌心呼呼疯长。这荆棘结出恶之毒果,是欲从我眼眶中裂出的愤怒。你什么不再爱她,你为什么不能一直爱她下去。聂向寒,我对你说过,我不允许任何人剥夺她的幸福。

    他怔怔地站立,手指在身侧握紧成拳,笑开。这样萧瑟而疲倦的笑,微白,我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你可以这样残忍地剥夺我们两人的幸福,只为了成全她虚妄的爱。你明明知道我从未爱过她。你明明知道这样多年,我一直只在全心全意爱着一个女孩。她有天使一般柔软善良的心,她从不埋怨自小落拓辗转的境遇。她总是毫无怨尤,对任何人生冀望决口不提。可是我知道她所有自眸光中泄露的渴望,我人生唯一意义,自初次懂得疼痛的刹那,只是为了给她一个安稳幸福的家。我在载着她离开的公车后面拔腿狂奔,我写一封一封的信给她。我告诉她在任何绝望的时刻,都请记得我一直守侯在她身边。我告诉她等我终于可以有能力承担,我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她转校,她从来不回我的信,她对我的唯一要说的话,只是命令我爱上另外一个人。可是我终于无法伪装无法欺骗。他的哽咽终于破碎连绵,双手捂上下雨的眼。微白,为何你变的这样残忍。我这样爱你,已经再也无法爱上别的人。



    1991年,父母终于将我接回身边。多年来艰辛生活,划上句点。他们终于买下一处固定房产,终于余的出空间和时间,来照料我容纳我。

    我欢喜地不敢掉泪,自书包里捧出大袋的金银花茶,站在装修一新的房子里,双手虔诚地献上。

    我趴在桌子上给向寒写回信,幸福那样凶猛那样长,写了十几页的纸都未能写完。可是我的幸福,原来亦就是那未曾写完的十几页纸,黯黄而褶皱地,在时光的深处发霉。

    他们开始争吵,无休无止。原来不是熬的过贫寒的夫妻,就可以终于苦尽甘来白头偕老的走下去。父亲成为志得意满的男人,谋生的重担一旦卸落,外界应接不暇的美丽新奇,反衬出他结发之妻的粗糙和苍老。也是这样乍暖还寒的三月,我在放学路上,看到她人生仅有一次的飞翔。她穿黑色外套,头发在下坠的风里如海藻散开,决绝残忍,没有给我们任何暗示和挽留的机会。整个世界突然失了声,像电影院里按下快进键的默剧。人群鸦黑聚集,救护车顶闪烁的红灯,医院惨白灯光,福尔马林扑鼻气味,大团大团黑暗。当年小城的报纸上有一条小小新闻,许多人啧啧称奇。一妇女跳楼自尽,连带压死一名路人。

    如此短短一行字,便含概了两个家庭的悲剧。被压死的那个人,是蔚蓝的母亲。蔚蓝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她,是在1991年呼啸奔驰的救护车上。两名死者,一名轻伤。她被母亲拉着手自学校往家中走。喋喋说学校趣事,丝毫不知厄运降临。在下一瞬,她被母亲重重地推出去,身体撞上一边的墙。苍白的蔚蓝,额头上裹着纱布,坐在一隅,瑟缩而仓皇地望着我。那一刻,我的眼泪自心脏处迸裂。



    2003年4月,我迅速办妥签证,独自飞往英国。租下一间小屋,是素淡缄默的中国女生,抱着书本在校园里安静地走。

    我的信箱里塞满了来自蔚蓝和向寒的信。但是我从不阅读,只怔怔看一会他们的名字,然后微笑着将窗口关闭。

    新闻里开始铺天盖地报告那场前所未遇的疾病。父亲偶尔的电话,说药物之类的脱销。在每次挂断以前,会开口向他询问,蔚蓝和向寒还好不好。

    他会问我,微白,你为何不和他们联络,你是否真得不会感觉遗憾。

    我微笑。沉默。防若乱世的患难,他们会不会彼此扶持关怀,终于相爱。如果向寒每多恨我一分,便会多爱蔚蓝一分,那又有什么不好。

    不,我没有遗憾,不会抱怨。这个人生起初遇见的男孩子,这个这样多年始终坚持着爱我的男孩子,他是第一个全心全意关爱我的人,给过我人生唯一一段无忧无虑的天真时光。他找到了一份那样好的工作,有锦绣的前途和足够承担的胸怀。他一定会给蔚蓝幸福。在他终于可以爱上她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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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6-10 10: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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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3年10月,阳光失踪,周遭凄风寒雨。但国内警报消除,正欢天喜地。

    蔚蓝和向寒已经不再写信来。他们是终于相爱了吧。忙于热恋弥补被封闭压抑的时光。我给自己裹上毛毯,看着电脑微笑。蔚蓝的幸福,是我最想看到的事。自千方百计打听到她搬家后的住址,她念的学校和班级。转校过去,以陌生人身份出现,一起陪伴度过这样多年。

    现在我终于如愿以偿。

    可是为什么屏幕上倒映的面孔,这般憔悴枯萎。我伸出手使劲拍一下自己的脸,微白,快乐起来。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揪回我失神的魂魄。惟有爸爸知晓的号码,我深呼吸,顺手按下接听键,语调欢快。然后我楞住。

    这曾在梦里温习过千万次的嗓音,沉郁而沙哑的,终于在我耳边响起。他说,微白,我是向寒。我在你对面的旅馆。



    在下一瞬间,我捉住电话奔出门外,我知道对面街道左拐一百米处,便是一栋古旧的商务楼。一楼有餐厅茶座,再往上几层,便是一家小旅馆。

    心脏搏动是一只欢快的鸟,浑身血液躁动尖叫,原来我这样想念他。

    可是在傍晚扑面而来的大蓬雪花里,我突然止住步子。所有笑容,如一张纸般剥落。

    我再次淡漠而冷静地对他说,我不允许你背叛蔚蓝。

    微白,蔚蓝对我说她已经找到真正爱她的人,她让我来找你,她希望我们幸福。

    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蔚蓝。她一定是为了成全我们才这样说。

    微白,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让蔚蓝来亲口对你说好不好。

    我的声音突然变的短促而锐利,向寒,你为何这样自私。她要有多爱你,才肯这样撒谎来成全你。你怎能还要逼迫她让她再来亲口复述她言不由衷的谎言。我最后一次的警告你,我不允许任何人来伤害蔚蓝。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明白,谁才真正值得你来爱。你别再来骚扰我了,我已经不爱你了。不,是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为什么我会这样口不择言,像一步踏上失控的列车,已经再也停不下来。皮肤冰凉,大脑却热涨如煮沸。嘴唇上下翻飞,我惶恐地翕动着自己的嘴唇,觉察出电话那头凝固一般的沉默。终于缓缓停住。我死死地握住手机,天色已如铅黑。周身的雪花融化,自我的额头,面颊,汩汩流下。

    谢谢你告诉我真相。半晌,我听到他的笑,像所有归家的鸟群都被折断了翅膀。微白,你知道的,至此,我的幸福,已经再也无人能给。

    通话停止了。声音消失了。我是预备要对他道歉的吧,我怎么能对他说这样违心而残忍的话。可是他不再给我机会了。他亦不准备给他自己机会。

    在我视线的前方。有黑色衣衫自高楼窗口一跃而下。



    我狠狠地摔倒在地。再爬起,再摔下。

    风声肆虐,将胸腔拍透,一颗心如陨石般,碰撞、碎裂。周身都已经在寒冷里丧失知觉,向寒,我低低咀嚼他的名字,你要等我。等我爬到你的身边,像我们小时候,头挨着头,肩并着肩。

    眼泪滂沱,为什么你要那么傻。妈妈丢下我,你也丢下我。我的面孔再次重重砸在雪地上,如一只被扯断身躯的布娃娃,漫天风雪将我绝望的哭泣吞没。

     一只手掌在我的面前出现,我缓缓地仰起头,看到蹲俯下来的脸,眨一下眼,再眨一下,雪屑混合眼泪,纷纷散落。真的是这样瘦削苍白的一张脸呵,他朝我笑,却满眼都是泪。

    向寒,我是死了吧。我终于可以看见你了。我咬住嘴唇,用尽最后力气,想递给他我的手掌。

    我的身体在下一秒被打横抱起。男子灼热的体温熨烫我青紫的皮肤。他的声音痛楚哽咽:小傻瓜微白,世界上最笨的小傻瓜。我只是丢了一件外衣下去。我怎么会真的跳下楼去。我还没有来得及照顾你。有温暖的眼泪划入我的颈项,他抱得我这样紧,似乎要把我勒进他的身体里。

后记

    2004年1月,我和向寒一起回到北京。首都机场,看到奔跑过来的蔚蓝。她朝我又捶又咬,微白,你总算回来了。你是存心想让我内疚一辈子,不回我的信,不给我电话号码。你是世界上最坏的坏蛋。

    我与她紧紧拥抱。

    她的身边,站着承言。这温存宽厚的白衣男子,他才是最适合蔚蓝的人。自她自杀住院的那一日起,照顾她,关心她,给她很多很多的爱,教她懂得怎样才是真正去爱一个人。

    没有再好的结局了。我和向寒,蔚蓝和承言,头发花白的爸爸立在一边。大家一起搀扶着走出大厅,隐约似已听到鞭炮劈啪和烟火绽放的声音。除夕夜,团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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