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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上书”与云南质询
在云南怒江流域考察期间,沈孝辉就开始酝酿写作自己的提案,他想在全国两会期间将自己的议案找途径提交上去。在返京途中,经过环保志愿者反复讨论,两份提案脱胎而出。
两会期间,沈孝辉终于成功地将议案提交给了全国政协委员和全国人大代表,这个渠道来自于全国政协委员梁从诫。梁告诉沈孝辉说,“我的提案我没有报,把你的提案全报上去了!”在沈孝辉那间拥挤的房间内的昏暗灯光下,沈说,他听到这个话真的很感动。
这两份议案是沉甸甸的。一份为《保护天然大河怒江,停止水电梯级开发》,一份为《关于分类规划江河流域,协调生态保护与经济开发的提案》。
在提案《保护天然大河怒江,停止水电梯级开发》中,沈提议:必须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影响评价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水法》,否决《怒江中下游水电规划》。
而在云南同样有一种力量开始滋生。
2004年2月13日,云南省政协九届二次会议上,省政协委员、民盟云南省委副主委戴抗,代表民盟云南省委在民主党派、无党派界别联组会议上发言,对怒江流域的开发提出质询,认为水电开发应与整个流域的可持续发展统筹起来,未经统筹规划的水电开发,将会对怒江流域的生态和社会带来巨大影响。
“这是第一次在云南省地方政府内部出现的不同声音!”有人评价说。
据参加此次会议的人士说,当时省委有关领导很尴尬,一位省委领导当即表态说:“可持续发展重点在发展、生存与生态,重点在生存!”这个表态让当时很多与会者很难接受。
而在这次会议后一周,云南省领导即进京学习中央的“科学发展观”。
这次会议的发言于2月14日出现在《云南政协报》一份影响并不大的《经济周刊》上,全部的书面发言直到2004年3月31日才在《云南政协报》上出现。
2004年4月13日,戴抗接受《经济》杂志记者采访时说,这个提案是在环保组织云南大众流域的影响下形成的,“专家被很多人认为是一面之词,可是无党派人士可以发言,可以质询政府,也应该得到政府的关注!”
据了解,云南大众流域内部本身就有很多民盟人士,水之声论坛民盟也经常参加。云南大众流域的黄光成在提案形成中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黄光成对怒江有10多年的研究,他在我们怒江的调研中相当于军师。”戴抗说。
直到现在戴抗还记得发言结束之后,于晓刚兴奋地对她说,他们民间组织的声音终于可以通过民盟来发出了。戴抗说,“他们环保NGO非常执着,于晓刚、黄光成,一见面就讲怒江,讲水坝!”
拖在胜利背后的阴影
2004年2月份中央领导的批文,让每个关注怒江环保的人都感到一种欣慰,但是这个胜利有一个拖得很长的阴影——贫困,当地政府时时提起的话题灼痛着每个人。
2004年4月15日,怒江州委宣传部部长段斌这样形容怒江的贫困:怒江是100%的贫困,是刻骨入髓的贫困。
2003年9月29日,怒江州委书记解毅在怒江开发与环境保护专家研讨会上,作了《中共怒江州委、州人民政府关于怒江开发与环境保护的意见》的报告。在该报告中,解毅用数字描述怒江州的贫困情况:在怒江州49.2万人口中,2002年年末,还有22万人处于贫困线下,占农业人口的50%以上,年人均纯收入在560元以下的极端贫困人口有7万人,年人均收入在625元以下的绝对贫困人口有13万。
华电集团云南怒江水电开发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张建新激动地告诉《经济》杂志说,贫穷与美丽我们选择什么?我们怎样与全国人民一道奔小康?我们不能光着屁股搞环保。他还想不通的是,自己搞了30多年水电,经历了那么多水电工程,怎么一下子在怒江就成为“不保护环境的人”了?
怒江州外宣办科长杨宏斌也倾诉着他们的难处,宣传部每年只有8万元办公经费。“怒江州每年一个多亿财政收入的概念是什么?不要说北京,还不到昆明一个村公所一年的收入!而今年,怒江州已经建州50年了!”
在解毅的《意见》中称,2002年怒江州地方财政收入1.05亿元,财政自给率仅为14.7%。2003年上半年,全州固定资产投资同比下降13.1%,经济增长幅度仅为5.9%。从1953年建州到1995年,国家对怒江州的投入累计9.7亿元,占云南总投入的不到1%。
怒江州委宣传部部长段斌的一个逻辑是,只要水电开发了,老百姓就可以搬迁,也就可以脱贫,同时有了钱,有了钱什么就好做,可以搞旅游,带动第三产业的发展。淹没了谷底以后,以前山腰中的风景就可以形成新的旅游景观。据《怒江报》2003年10月22日报道,2003年1至7月份,怒江州全州接待国内游客26.23万人次,海外游客524人次,旅游收入9825万元。
段斌甚至认为,十三级水电站的建成其实是有利于环境保护的。他的理由是水电站的建成可以搬迁移民,从而退耕还林。而对于搬迁移民的补偿,怎么搬,目前只有大体的说法,还没有明确的方案。
据了解,怒江州境内有怒江、澜沧江、独龙江三大干流及其183条一级支流,水资源总量达955.91亿立方米,可开发的装机容量占全省可开发量的19.9%。
地方政府毫不怀疑一个判断:水电开发可以脱贫,水电开发是怒江的最好出路,“全州各族人民齐心开发!”
环保NGO在近一年的时间里东奔西走,发起各种活动,让怒江州“处境很难”。怒江州外宣办科长杨宏斌说,现在他们很被动,上面要求“少说多做”。对“多做”的解释就是积极向中央反映怒江的实际情况,争取得到支持。段斌也称,目前状况下,上级要求怎么办,他们就怎么办。
云南大众流域负责人于晓刚说,当地政府称,既然环保组织反对水电站的兴建,就应该找出解决当地老百姓贫困生活的解决方案。“你们政府可是拿纳税人的钱,替老百姓着想这是本职工作,怎么能让一个民间的环保NGO来解决?”于晓刚对这种说辞非常生气。
但是即使如此,于晓刚他们还是积极为怒江寻求项目,帮助怒江当地百姓。绿家园负责人汪永晨告诉《经济》,他们也在积极地筹备钱,“起码给当地小学建一些图书室”。为此,汪与她的同伴们到处义卖照片,到处游说,寻求国外基金,“我们都快成乞丐了!”
刚上场的新生社会力量
作为一支新生的社会力量,在保护怒江行动中,中国民间环保NGO表现出了让人钦佩的意志,展示了不容忽视的生命力,有理由相信,将来他们在中国社会中将有越来越大影响力。
但目前中国民间环保组织还一直在夹缝中游走,步履蹒跚,声音微弱。
去年在云南召开的几次环保专家会议,昆明云南大众流域作为民间环保组织要求列席参加,得到的答复却是,首先要让他们明确立场:反对还是赞成怒江水电工程。如果反对,连列席的机会都没有。于晓刚感慨,与政府打交道太难了。
沈孝辉认为,中国民间环保组织经过20世纪90年代末期到21世纪初期这个阶段,已经有了质的提高和量的发展,政府应该给环保NGO应有的地位。“政府应该和NGO沟通、协调,政府应该认识到民间的力量!”
“当环保NGO还没有兴起的时候,政府老是在说公众环境意识怎么这么差;当NGO真正发展起来了以后,又害怕与政府作对,以致无法控制。其实这种担心是多余的。政府应该学会怎么引导民间环保力量的发展,让其成为一支推动环保发展的力量,而不是做一些徒劳地担忧!”
令NGO感动的是,他们越来越不孤独了,公众开始越来越多地认识到环保的重要,“这比十几年以前要好多了!”
“我发觉我们的公众是最可爱的。”公众的声援、支持,一直是环保NGO们最大的鼓励。对此沈孝辉一直感激在心,沈从世界反坝会议回来后,在北京图书馆做了一个关于水坝的报告,当时有位50多岁的老同志参加会议后,马上提笔给中央领导写信反映怒江的情况。
对于怒江十三级水电站,一位云南专家对沈说,“我是学者,关键的时候还会投反对票的,你需要什么,我给你提供炮弹!”沈的《怒江十问》,也就是在这样支持背景下产生的。
尽管怒江大坝暂时处于停滞状态,但是对于民间环保NGO们来说,这只是个阶段性的胜利,他们面对的是比他们强大的多的利益集团,怒江依然充满变数。
2004年年初,怒江州州委五届六次全会提出怒江发展的战略目标:两个国家级基地(水电基地、有色金属基地)、一个世界品牌(三江并流旅游区)。
华电集团张建新也认为,六库电站的环境评估报告估计还会批复的。
“不管怎么说,这在中国环保发展史上还是第一次,以前中国的环保NGO都只是停留在‘教育’的阶段,观鸟、种树、拣垃圾,就这‘老三样’,现在在怒江问题上却可以影响政府决策!这是一种飞跃!”一位观察人士评价认为。
2004年4月9日,夜色沉沉,汪永晨家中。对于怒江的前景,汪依然坚定自己的信念,她的神情有一些悲壮。
“即使怒江上最终还是建了十三级水电站,我们还是要告诉公众,告诉子孙,曾经的怒江是一个什么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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