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引用丽江小米在2008-1-16 22:16:00的发言:我好朋友的博文《玛吉阿米印象》,我想这可能是对仓央嘉措最后的注解:
在藏地小小的绕了一圈,又回到拉萨来,再看见熟悉的街景,磕长头的阿妈,美丽的女孩子,久违了的上下床铺,大大的藏文招牌,晒着初冬暖洋洋的太阳,在八角街看来来往往的行人,觉得在珠穆朗玛、在南迦巴瓦的日子象是做了一场梦,又感觉到现在也正可能在梦中,也许有一天梦醒了,正好睡在自己的床上。
人生本就是一场大梦,这些日子过过来,无论我在中国的那块土地上,醒来时总有一、两分钟要想,我是谁?我在哪里?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脑子里一片空白,总得想一下才能缓缓明白过来,噢,原来是在这儿啊,真不知道周公梦我,还是我梦周公,颠颠倒倒,其实三十年已然过去。
我虽是个红尘中的俗人,但是和人结伴出行仍是不喜欢,住人很多的房间,总有人呼朋引伴,只在拉萨游走我觉得并无必要。每次上街都是一群人,有牵有绊,这种事我很不习惯,因我喜欢一个人东逛西逛,天马行空,比较自由自在。
不只在拉萨,无论是夜晚还是白天,其实在那里都一样,安不安全并不放在心上,要抢钱给他钱,要抢命给他命,事实上也并不在乎什么。
一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迷路。八角街已走过几次,走在多如牛毛的小巷里,依然像做梦,分不清东南西北。
后来玛吉阿米,就成了我的坐标,只要远远望到玛吉阿米,回去的路一下子就可以明了,所有的迷途都可以得到化解。
一栋八角街东南角上黄色的小二层楼房,外表和普通藏式餐馆风格没有太大的分别,但门庭上悬挂的木质雕刻却格外引人注目。一个少女轻轻纯纯的头像,据我猜测她应该就是玛吉阿米,人们想象中玛吉阿米的样子。木雕很特别,简单的线条却勾勒出极有想象力的美。让人看后,总是觉得在这微笑的少女的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故事,尤其是在这谜一样的城市里。
玛吉阿米不过是活佛在一个酒馆中偶遇的女子,如月亮一般美丽。这座小酒馆现在还在拉萨的八角街上,房主人以此为荣耀,黄房子三百年金色不改。现在那里已被改造成一处咖啡馆,招牌上用藏、汉、英文赫然书写着店名——“未嫁娘”。
在藏地的日子多了,也才渐渐知道,玛吉阿米的故事并不是一般的故事,她是全藏最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关于六世达赖仓央嘉措和未嫁少女的刻骨爱情。
我在任何旅行中,不能免俗,总会被那些温情的细节轻易感动。因为渴望在流离失所的路上,得到一些抚慰,我是一个浪子,我同样喜欢这个花花世界真真切切的温柔。
也许某年,某月,某天的一个时刻,一个微笑足以让我坠入爱河。
一位才华横溢的僧人,一个被推上圣坛的凡人,一个宫墙内的行吟诗人,一个不幸的幸运者,一个终于死在流浪路上的达赖活佛?未嫁的少女?还有什么样的人生,能比这样的预设更具悬念?
我不能制止自己的脚步,第一次抱着探知秘密的心神走了进去。
玛吉阿米,我不知道应该称做是餐馆,洒吧,茶社,网吧还是书吧?既然来了,不可不能不要东西,16元一壶的甜茶是我在西藏喝过最贵的一次甜茶。只是觉得环境和情调很好,心情也轻松了很多,也许是因为玛吉阿米名声在外,也许是因为店大欺客的市场规律吧,玛吉阿米是不是已经不再是那个传说中的浪漫所在了?期待你不要成为赚钱的机器,变成一个地理位置优越的大排挡才好。
它的室内设计风格并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和普通的酒吧茶吧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只是古老东方的神韵却无时无刻的延伸到每个角落,因为这里到处弥漫着慵懒的气氛,舒适的沙发,令人放松的音乐,墙上、桌上,随处可见的都是些生动精致的藏文化饰物,墙角的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籍,多是关于旅游及文学的文字,随手翻阅,可以加深你对这神秘城市的向往,这些才使得眼睛流连忘返。
然而给我印象最深的,却是那儿数十本密密麻麻的,用各种语言文字写成的留言簿。也许是因为玛吉阿米名声在外,向往爱情的人们在这里不再掩饰,不再矜持,纷纷畅笔尽言,给爱人,给情人,给恋人,给暗恋的人,给喜欢的人,给向往的人,给梦中的人……
如同仓央嘉措当年一样,写下那么多给予玛吉阿米的诗篇。
那一个发生在古老西藏的美丽遗梦。大约在几百年前的某个星月之下,座落在古城拉萨八角街上的一幢藏式酒馆里,来了一位神秘僧人,他看似容貌普通,却是一个不寻常的人。
恰巧这时一位月亮般纯美的少女也不期而至,她那美丽的容颜和神情深深地印在了这位神秘僧人的心里和梦里。从此,他常常光顾这家酒馆,与这位月亮姑娘夜夜相约。
很难想象,一位被前世达赖钦点的转世灵童,却有着如此放纵的情爱,我想不是一句不爱江山爱美人可以解释得了的。
一本本关于仓央嘉错的文字成了我的首选,直至目瞪口呆。
原以为佛,活佛,都有着无限的信仰和虔诚,是神。看完仓央嘉错,是他让我知道了神原来也是人,只是人做到了超脱世俗的事,所以变成了神。那么人呢,原本可能也是神,是不是也做到神不能做到的事,而又变成了人。
仓央嘉措,是人?抑或神?
他本是人,父母所生,五谷所养,但他是活佛,是转世投胎有着谜一样传奇的达赖,于是他便成了神,可他却有着神所没有情和欲,他宁愿做人也不愿做神。
我是一直认为宗教这种东西是只可欣赏而不可沉迷的。爱情呢?也是一种宗教,不过却是太容易让人沉迷。仓央嘉措的这一生,他背叛的和他所追寻的,怎么说呢?不由的让我想起了四个字:一世迷茫!
仓央嘉措属门巴族,该族抑制黄教,盛崇红教,且生殖崇拜盛行,凡此种种,皆与日后他在拉萨狂荡艳事有所渊源。野传那时的仓央嘉措日间为活佛,夜晚则四出猎艳,尽管他不够专情,沉迷于女色,每日必乔装溜出布达拉宫去和情人幽会,甚至他的行为可以说是放荡,直至他跪倒在剃度班禅的门下要求收回成命,以换来平民的自由,才让人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我佛慈悲!这个喇嘛有些让人喜欢起来。
我相信戒律森严的环境与多情的内心世界、角色和天性的冲突,对于一个向往自由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最酷烈的摧残。
终于在那一年不可遏止地爆发了。曾为少年仓央嘉措落发授戒的五世班禅大师,五年后又该再次为之授比丘戒了。仓央嘉措依约前往日喀则扎什伦布寺,满脸的乌云密布。当然谁也无从得知一路上他想了些什么,后来的人们所看到的只是他的决心已定。
班禅大师祈求劝导良久,仓央嘉措依旧沉默以对,然后毅然站起身来,夺门而去。他双膝下跪在日光大殿外,给大师磕了三个头,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违背上师之命,实在感愧”,像神精病人样念念叨叨,黯然而去。
再后来的许多天里,不仅没有转机,甚至变本加厉:不仅拒受比丘戒,反而要求大师收回此前所授出的袈裟。说这番话的时候,书中描写仓央嘉措痛彻肺腑:“若是不能交回以前的所有,我将面向扎什伦布寺而自杀。二者当中,请择其一!”
这就是仓央嘉措,惟一不再的仓央嘉措,无可奈何的仓央嘉措。他从来就身不由己,他的命运全由别人来安排。他甚至不如一个农奴还有逃亡的自由,甚至不如一个小僧也有还俗的自由。他是藏传佛教第一人,而他拥有的却是最多的不自由。说那番话的时候,他的心,在流血吧。
从那以后,人们看到的仓央嘉措,就是一个放浪的活佛。他没有办法选择,但是他决定背叛,而这种背叛极度危险,并且,终于成为了悲剧。
在破晓时分,人们读着男人在雪野里清晰地印下的夜奔的足迹,那足迹急促而有力,人们疑惑,沉思,继而惊愕。这些蜿蜒连接着布达拉宫和小巷深处玛吉阿米小酒馆的脚印,在坦然以爱情的名义歌唱的同时,也写下了对宗教的背叛。
神圣庄严的宗教律例不可能容忍出轨的离经叛道。仓央嘉措就这样因“耽于酒色,不守清规”名声远播,十年后更为西藏政教斗争殃及,被清廷废黜,解送北上。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在严密监视之下,如何仓惶的踏上了逃亡的路途,道经纳木措湖时,于深夜循去,不知其踪。从此流离失所,曾当过乞丐,送过尸体,做过苦力,生活极为艰苦。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是如何死去如何圆寂的,此去无痕。
此去无痕。我想,他那时尽管要流落到天涯尽头,却逃离虎口可以天地任遨游,是幸福的。想来这个喇嘛也会仙子凌波微步罗衫飘忽十步一回头,飘过葬花带泪之地,几度轮回,再也不会去倾诉别来之苦,只要自己与自己结伴于江湖。
这一世,对他来说,或者已被他当成了天赐的礼物。再也不去理会还有他的玛吉阿米在八角街上苦苦守候。仓央嘉措带走了森林河流山川的温度,聚而无形,淡而无情,装做不在乎。而那些苦,其实也只有他,才知道是谁在默默承受。
有说是在烟波浩渺的青海湖畔被洪水夺去了的生命,有说是在藏南一山洞坐化,又说是决意遁去,周游印度、尼泊尔等地。只是,有一个非常戏剧性的细节,当人们迎接仓央嘉措转世灵童的时候,大家发现灵童居然就在玛吉阿米的故乡……
庄严肃穆的布达拉宫,是历代喇嘛的驻锡地。它以尊荣显赫的姿态永远地拒绝了仓央嘉措。
在西藏的历史上,曾经一共产生过十四辈达赖喇嘛,除却第一代达赖的灵塔在扎什伦布寺外,其它历代达赖活佛总有灵塔、塑像、绘画等纪念物供奉在布达拉宫,即使人们不怎样提及的只活了十一岁的九世达赖、只活了十八岁的十一世达赖都有他们的灵塔在,然而,声名远扬的六世达赖仓央嘉措呢?塑像是不会再铸的了,壁画中也看不见他的影子,至于灵塔的安置,布达拉宫说,他?不配。
然而,他写下的诗篇却成了藏人的珍宝。传遍了前藏、后藏,传遍了藏北、藏南,传遍了古老的山南。
这就是仓央嘉措最后的结局,几百年来人们一直传唱的那首歌,只为了仓央嘉措,一个不成功的活佛,却是一个为追求自由和爱情不惜一切的人。
回头再来看看他流畅轻盈的情诗,感受蕴涵其中的偷偷的喜悦,对世俗不畏惧不张扬的态度,只能说出三个字“不容易”。原来情诗中也有禅,不管外界多么纷繁嘈杂,心内始终平静如砥,爱情始终明澈快意,这就是喜欢他的理由。
这个喇嘛,真的没有白活一世啊。
以前我知道西藏有仓央嘉措这个人,也知道有一首诗曾让我念念不忘,而当今天再次面对他的时候,让我再来读他最传世的一首诗:
有一个版本是这样的: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转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另一个版本的也很美:
那一刻 我升起风马 不为乞福 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日 垒起玛尼堆 不为修德 只为投下心湖的石子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磕长头在山路 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这一世 转山 不为轮回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呵!只为途中与你相见!抛弃了形象,抛弃了意表,就那么直接地击中要害,迅雷不及掩耳,让你无可回避。而我,蹉跎了无数岁月,历尽世间苦闷彷徨,在苍茫人海中,又是为了与谁相遇?
现在的玛吉阿米,如果你还有很多的钱,可以随意选择适合自己口味的食物。印度甜茶,水果沙拉,啤酒,牛排,青稞酒,泥泊尔手抓肉。也可以坐在角落的电脑前,一边和朋友聊天一边写下体会心得,一边品味地道的酥油茶。你可以只点一杯黑咖啡,躺在柔软的沙发深处,看着窗外流动的云,遐想一天。在这样宽容的城市,在这样静谧的酒吧,一切都是这样的随心所欲。倦了,去天台上找把椅子,圈在里面,发呆,遥望八角街转经道上磕长头的人们,生活被某些情结弄得无比坦然……
随手翻看一本本留言册,发黄的毛边纸上一行行陌生的笔迹,无不是对美好爱情的向往。
却只有一句话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除去标点,只有七个字:
“你在天堂还好吗?……”
娟秀的字体一看就是梨花带雨的林妹妹所为。这样的七个字,不知道她是写给谁的,没有开头,没有结尾,是给仓央嘉措?还是给她已逝去的爱人?还是给将要死去的自己?在西藏,每一种可能都有可能。
每一种可能都可以让心灵悸动不止。
喇嘛仓央嘉措,别怪他风流浪荡,他所追寻的,实际上和我们没有两样。
如果他能与玛吉阿米永远保持在初相识的那一瞬,会是多么美好。一个点头,一个微笑,都是那么自然平和。然而世事总是沧桑,再牢固的关系也经不起现实的考验。更何况仓央嘉措无时不处在权力高层的纷争中,总会有人成为斗争的牺牲品。而他,甘愿成为自己的牺牲品,也不愿成为他永远不懂的权利战争中的炮灰。
仓央嘉措,玛吉阿米,我相信你们,我相信一见钟情的人。或者说我觉得人们在感情中,迷恋的不一定是现在的对方,而是初相识的那一刻,无论是在心中刻画下的形象还是语言。对任何人,都在意初相识的那种感觉,甚至有时觉得去追求或是去维系关系,都会是一种破坏。很多人,走过了不堪的岁月,到了有一天难以启齿的地步,还不如初相识的时候,点头微笑然后分道扬镳,至少不会留有任何践踏那种美好的余地。如果是注定不能盛开的花朵,不如最初就不播种那绚烂的种子。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直很喜欢这句话。
人生若永如初见般该多好,能够平静淡定地面对喜欢的人,那种欣喜、珍惜之感是很难再找回的。也不会深陷情感的苦痛,也不会有爱恨纠缠,也不会有离别时的落寞凄凉。更不会新人换旧人,旧爱换了新欢。
如同仓央嘉措的那一句:压根儿没见最好的,也省得情思萦绕。原来不熟也好,就不会这般颠倒!
只是,人生没有太多的如果。
藏族小姑娘,拿来留言簿,让我写下什么,恍恍惚惚中拿着笔,沉思良久,仿佛又回到了几百年前那段刻骨柔情和相思,久久不能落笔。
那流传百年的诗篇在脑海中不断徘徊,稍加改动后,为仓央嘉措,为玛吉阿米,写下了这篇现代版的文字:
那一日
我转过所有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今生你曾留下的指纹
那一月
我垒起玛尼堆
不为轮回
只为在每个石块上找出你的影子
那一年
我磕长头拥抱尘埃
不为朝佛
只为能再次贴近你的温暖
那一世
我翻越十万大山
不为修来世
只为在路上与你相遇
喜欢玛吉阿米夜晚的灯光,灯光里浅吟低唱,那是我归途的坐标。八角街慢慢清静,想起磕长头的阿妈,想起蓝色的天空,想起浪漫的邂逅。
一弯明月在大昭寺的夜空升起,八角街上还有三三两两转经的人们,玛吉阿米温暖的灯火依然在那儿守候:仓央嘉措的浪漫诗篇。
走出玛吉阿米,才发现玛吉阿米真正美丽的容颜,在我脑海中已经淡去了,反而是仓央嘉措颠沛流离、漂泊四方的身影不断涌现,玛吉阿米我不会轻易的再来,不因你贵的一塌糊涂的茶水餐食,只因似乎在不远处,还应有一家更加容易接近普通人心灵的小酒馆,我想有谁?如果再愿意开这样一间酒吧,它的名字应该叫做:那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