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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0-9 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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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领路人
8月3日
今天沿途有过了很多木桥。木棒年代已久,或两根,或三根,搭于山沟之间岩壁之中,一踏上去,闪悠悠,颤摇摇,滑溜溜,听着那“吱吱嘎嘎”的声音绝不会感到在“英雄交响曲”。我们最担心唐勇,他如牛的体重加上背上最重的负荷,真不知木桥那朽木能否受得住他那沉沉的份量。我们担心也并非多余,李凡就曾将一朽木桥踏断险些坠下深崖。光是那“光棍桥”这样的名字叫人一联想就够使人胆寒的了。而我们此时想得最多,说的最多的是:当初谁冒险搭起了这些桥?真正的无私奉献的无名英雄,其精神、其勇气真叫人佩服不已。
大约到了下午三点过,我们到了荨麻岩窝(荨麻即当地人称为霍麻的一种植物,叶茎上均有带毒小刺)。这是个大岩窝,可容十多个人住。现在,周围已见不到一点荨麻的痕迹,想是由于长期作为采药、打猎的住所被人清理干净了。四年前,唐勇等三人就在此躲了三天雨才得以脱身回家。而我们在此处也是一个转折点。我们现在面临的主要问题是:一是路险且难找,前途未卜,原来认为靠地图、指北针即可确定自己的位置,经过几天实践,大家认识到在无野外生活经验的条件下要做到这点极难极难;二是可能存在的粮食危机。而老汪出于种种考虑又坚决不愿继续同行,因我们临出发前都发过誓,只要有一个无论什么原因不能继续前进,则全队撤回。看来我们成功登顶的希望不大,也许今天就是最后一个夜晚了。
身上不轻松,心情不轻松,下午早早吃了晚饭,大家默默做于洞口。忽闻不远处似有人声。稍顷,一老者背负一大背篓药材健步至洞口,后面还有两人均背有药材,原来是采药的山民。“空山不见人”几天了,双方亲热寒暄自不必说。一谈起双方的目的,正是一上一下。老者一拍大腿:“我十三岁开始跑山,还没有去过太子城。今天不回去了,随你们去吧”,怕我们不同意又说:“我给你们带路没问题,我就想采木花“雪莲花”,还没理想(大爷口语,即如愿)去过”。是呀,“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们马上作出决定,请两位药民带老汪下山,其他人与大爷同奔太子城。
大爷姓张名起清,乃彭县新兴二大队人,已年近60,跑了几十年大山,脸上皱纹密布像刀刻斧就一般。一看他的脸我脑子里立刻就联想到罗中立的油画“父亲”和梵高的“农夫”,我对绘画一窍不通,当初一看见“父亲”那张脸即给我留下了十分强烈的难忘的印象,但一想到梵高的“农夫”,心里总觉得“父亲”怕难免有抄袭“农夫”之嫌。今日一见张大爷的脸就立即否决了这个念头,能绘出中国“父亲”的脸,罗先生绝对有难以描述的生活经历(见图5,左起第三人是张大爷)。
说起来真是天意,正当我们一筹莫展,差不多已决定全队随不愿继续同行的老汪下山时,“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们遇到了张大爷及其同伴,一切看来无法解决的问题都解决了:老汪能随张大爷的同伴安全返回,我们有张大爷带路大家更有了信心。不过他的同伴却告诫我们,“你们别听他说得轻巧,狗都上不去的地方他都能上”。还说某时某地摔死过人。张大爷一听不以为然,“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嘛,险不险看你自己,你不理想(善于)爬山,坝子头都要摔跤。”
此处确是个转折,从此我们将随大爷在大山里周旋,认定一个目标太子城,我们是大胆地不肯回头地朝前走了。
热情的淘金人
8月4日
要说不怕是假的。张大爷的同伴就曾说前面的路太险他们都不敢上,当时我们并不在意。今天过的木桥更多,更长,更险,尤其是瓢耳桥。瓢耳桥其实是一节节几弯几拐状如瓢耳的人工栈道。是在岩壁缝中直插入一节节木棍上面搭起两三根木棒,总长达百米的便桥。这时大爷说起前面的很多木桥都是五十年代他搭的,那时他是为地质队开路。我们一听更是对张大爷充满了敬意,嘴里不好意思再言“险”。在快到修路岩窝时出现一约4米宽的山涧,下面是悬崖,靠岩壁搭了两根碗口粗细的小树,而那边能搁稳小树的地方不过尺余。树是才砍的,刀口印极新鲜,显然我们前面有人刚过。脚一踏上去,那小树便像要滚动。张大爷最先过去后,就用脚使劲踏住另一端,目的是不使小树滑动。他一再叮咛要一个一个地过,每过一人都要为下一人踩住这一端。过了此桥,大家在猜不知谁在我们前面,他们的目的何在?进山几天除了碰见张大爷等人外再无人影,是否有人在我们之前想登太子城?心里想着脚下便加快了脚步,下午2:30分到了修路岩窝。此的取名听张大爷说是五十年代民工在此为地质队修路时宿营的地方。无需任何猜测,我们判定此地有人暂住,但现在不知何往。果然,人还没坐稳已远远看见有人来了。一高一矮有俩人,肩上扛着什么东西,走近一看,好家伙,一人扛着整只野山羊,另一人扛着4只山羊腿。大家见面热情地打招呼,不过最初几分钟双方都有些戒备,因为此处是无人区。半小时后又来一人,他其实已观察我们一阵了,看到他的同伴不会受到威胁才现身,听说我们是教师便不再戒备。话一说开,大家戒备心理全消,这时起作用的应该是一种人对人的善意的天性。他们是仨挑但,这次来此已两天了,主要是淘金,其次用绳套点野物。这时刚察看了几个套子,两条山羊已套住多时了。他们讲拴套子其实也很简单,用尼龙绳弯一个圈,打一个活结,另一端固定在一弹性极强的枝条上,枝条插在地上,绳圈轻轻埋在野兽最可能出没的地方,上面用泥土掩好,若野物踏入此圈,稍稍一动,枝条一弹,尼龙绳即牢牢捆住野物的足。其实野物都是饿死的。
淘金者的主要人物姓范,现住彭县关口镇,他是从汶川县倒插入门的,对山地极为熟悉。他们三人经常来此,一住就是二十多天。此次已得了两块完整的麝香。麝香的大名我是久仰了,但却没有亲见,今天细看,发现不过核桃般大小,棕色的,一闻却有一股浓郁的香气。
他们热情地请我们吃山羊肉(见图6),老范说:“上山打鸟,见人就咬,碰到了应吃了再走”。我们其实正想吃,可以说平生没吃过野味,何况此时此境。于是,我和李凡烧火,陈云掌勺。唐勇却在专心致志地切羊角准备带回家作纪念。淘金者热情大方,为了炒这锅肉把所带的清油用了一半,一瓶酒也喝了个底朝天。公正地说,其肉味不能说不好,但要比起家禽来确实还差的远。我们之所以大嚼特吃,实在是因为“几日肉不尝”了。香港大学经济系主任张五常先生曾说有人猎得鹿肉分了些给他并盛赞鹿肉胜过牛肉。感激之余他仍言道:“怎么可能呢,若鹿肉胜牛肉,人们怎会养牛不养鹿?”看来他的话确实是有理。
张大爷吃得特别,他专门要了煮得半生不熟的山羊心脏,吃里面的“停心血”。他说吃了停心血跑山的人“理想得很”。不过我们谁也不愿一试。
修路岩窝背靠绝壁面对群峰,就在我们吃肉这当口,大雾迷漫已几起几落,那雾气一来似浪涛翻滚汹涌澎湃,群山刹那间全隐退在那茫茫无垠的雾海之中,只剩下些峰顶,稀稀落落、星星点点、时隐时现,置身其间恍如置身于仙山琼阁,真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了。
吃完饭我们预备起程,张大爷和老范在算时间,什么“七不出,八不归,九里天出门剩一堆”。还有一些口诀我也没来得及记下来。我们倒真想看看他们是怎样淘金的。据他们说,人要站在齐大腿的水里筛选沟里的石头,一般情况下一天可淘两克。他们说你们要不走带你们去看看,你们就在这里住上10天20天都没问题。但我们还是很遗憾地离开了,老范坚持要送我们一程,他说前面路险,他的两个兄弟都不敢走。他坚持送我们半只羊,我们拿不动,只要了一只羊腿。他还送了我们一些大米,他们带的米都是有限的,他这样做是因为他感到我们这一去,前途未卜,前面的路是非常险的,在他们看来有去无回也很难说,所以他带着祝愿的心情送了我们这些东西。他对他的兄弟们说:“你们看,人家“教姑姑”都敢去,你们还不敢呢!”他背上我的背包如履平地般地在前面带路,送了我们约半个钟头才回去。一路上也顺便看看他在其他地方安的套子有没有收获。其实就连老范他们这样常在山里转的人,最远也只到过翁潭桥边,再往里面走他们就不敢去了,用老范的话来说:进去就不容易出来了,所以他送我们一些粮食,如果我们迷路能在山里多转几天,也许有多一份生还的机会。
有了大爷一道,我们连指北针都不必用了。我们来到大风壕,转经楼一带,真正是爬坡上坎、峰回路转,在海拔三千米左右的麻花形路上就这么来回穿梭徘徊,“路”是时隐时现,若没有张大爷,我们几个就算能走进来,也是转不出去的。我们转来转去,见天色已晚张大爷说,今天是赶不上“栈口”了。“栈口”是采药打猎者晚上露宿的地方。他们没有帐篷,晚上必须找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有时衣服淋湿了就烧起一大堆火,和衣席地而坐到天亮,身上的衣服也干了。第二天,无论远近,他们必须得感到下一个栈口。我们带有帐篷虽不必赶上栈口,但总还得找一个能搭帐篷的地方。
从修路岩窝出来后,路就更难走了。有一段路连平放一双脚都难,有时要站直都不容易,好多时候是前弓后仰或手撑在地上爬。这段路不要说撑帐篷,就是坐下休息也找不到一个平整的地方。找到坐的地方,脚也只能斜放在坡上。随时要注意身体保持好重心才不至于倾斜。张大爷背上更是沉重,他背着十几斤米,外加一个包袱、高压锅、一床被盖和重达15斤的帐篷。天快黑时走到一个山岩边,他的包袱掉下去了。看到滚在半山腰的包,张大爷也有些紧张了。因为他怕此地有野兽出没,地形对我们很不利。为了不耽搁时间连包也不敢去捡,他便带着我们急匆匆地往前赶。到晚上9点半左右,终于找到了一块小小的平缓坡地。此处整片山岗长满了松树,直径1-2尺,好不容易找到地方把帐篷搭起来,我们立刻烧起一大堆营火(见图7)。
一轮满月,数点寒星,长夜幽林,分外寂静。只听见左右两侧的山谷中水声潺潺,加上松涛身汇成这林间的天籁。月光如水一样从枝叶间流淌下来,应了“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然而虽然身处如此美景,大家感受最强烈的却是口渴难耐,听到泉水声却找不到水在哪里,我们无法取水,只得喝随身所带的水壶里的水,一人三壶盖。当然饭就无法煮了,好在中午吃过羊肉还很管用,也不觉得特别饿,我们早早地钻进帐篷睡下了。当晚的气温是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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