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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蓝色浪漫

★诛仙★ 第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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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  第十集
第一章 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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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过死泽。
  脚下水草飘动,水起涟漪,一眼望去,无边无际,虽然没有人烟生气,却另有一番动人景色。

  噬魂发出淡淡的玄青色光芒,幽光流转,停在半空。鬼厉身在其上,负手而立,凝望着前方。

  这一天,是死泽中难得的一个好天气,和煦阳光照下,往昔的阴晦之气也散了许多,不过就在他的身前数十丈外,却有一片浓浓灰色,如雾一般的巨大瘴气,浩浩荡荡腾起,左右延伸,高难见顶,彼此纠结涌动,仿佛看不到边界。

  这里,便是世间最凶险地界之一的死泽内泽所在!

  趴在他肩头的猴子小灰,似也不安地低低叫了一声。

  鬼厉伸手轻轻拍了拍小灰,小灰安静下来,一双灵动的眼睛同时望着前方瘴气。就在这时,身后忽地响起一声呼啸,一道亮光如电而来。

  鬼厉身形一动,噬魂如知他心意,缓缓转了过来。

  那亮光在他身前戛然而止,御空而来的是一个年轻男子,剑眉入鬓,目光亮而尖锐,一闪而至鬼厉身前,行了一礼,道:“副宗主,事情都安排好了。”

  鬼厉也不问他什么事情,想必是早就了然于胸,当下微微点头,道:“好,那这里就交给你了。”说罢,他似乎又想起什么,道:“燕回。”

  那叫燕回的男子道:“什么?”

  鬼厉向他背后望了一眼,道:“你向来冷静,我很放心,但杀生和尚脾气暴烈,杀性过重,眼下死泽之内各方势力齐至,更不可妄动,你要好好约束他。”

  燕回微微一笑,道:“副宗主放心,杀生虽然目中无人,但向来不敢违逆你的命令,我也会约束他的。”

  鬼厉看他一眼,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燕回忽道:“副宗主,还有一件事。”

  鬼厉看了看他,燕回沉吟片刻,催动脚下法宝,靠近鬼厉,同时压低了声音:“刚才才收到从总堂那里传来的消息,四大圣使中的青龙和朱雀两位前辈,在数日之前突然向死泽方向而来了。”

  鬼厉面色微变,但随即如常,沉默了一会道:“此事不必宣扬,你们也照旧行事,静观其变。”

  燕回低首道:“是。”

  说罢,他向鬼厉行了一礼,返身去了。

  鬼厉看着燕回身影消失,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又落在眼前那片巨大的瘴气之上,半晌忽然道:“小灰,我们走吧!”

  小灰趴在他的肩头,猴爪伸起抓了抓脑袋,“吱吱”叫了两声。

  鬼厉微微一笑,噬魂光芒亮起,一人一猴融在玄青光芒之中,凌空向前,冲进了那片巨大的瘴气中。

  甫入瘴气之中,周围光线瞬间尽数消失,原本还明亮的天空无影无踪,四周只剩下灰茫茫的一片瘴气,目光所及,竟不能远观至半丈之外。

  几乎就在鬼厉进入瘴气的同时,噬魂玄青光芒大盛,从下翻腾而上,形成一个光圈,将鬼厉和小灰牢牢护住,周围瘴气翻涌不止,但不能侵入这个光圈半分。

  从里面向外看去,随着鬼厉凌空飞驰,周围的瘴气如云雾一般,从前头分开又在身后凝聚,头顶脚下,尽是这灰色瘴气。

  这一飞,竟是飞驰了许久,鬼厉脸色渐渐凝重。这剧毒无比的瘴气之墙,便是死亡沼泽之内,内泽与外泽最明显的分界,外泽虽然到处是无底深坑,但若是小心从事,也并无大碍,但到了这内泽,其他的不说,只这瘴气便剧毒无比,凡人碰上别说吸上一口,便是屏住呼吸,但只要肌肤碰到这等剧毒之物,一时三刻毒气也是侵袭进去,攻心而亡。

  鬼厉如今道行虽然大成,远非当年青云山上那个小弟子,但对这等毒物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死泽之内,处处杀机,尤以此内泽,更是亘古蛮荒之地,凶险难测,当下提起十二分小心,谨慎前行。

  只是这瘴气之墙竟然奇厚无比,又飞了一会儿,竟然还在其中,周围更是一片灰茫茫。鬼厉暗暗心惊,按他自己心算,这些时候至少已飞出百丈左右,这蛮荒恶地,瘴气亘古不散,就算有什么异宝在这其中出世,只怕千万年也无人能知,更不用说拿得到了。

  他心中如此思量,但噬魂光芒却是越来越盛,而周围灰色瘴气,翻涌不止,仿佛速度也隐隐有些加快。

  忽地,鬼厉心头突然一跳,前方瘴气深处,赫然闪过一道蓝色光芒,却一闪即散。那颜色淡淡,却不知怎么,竟有几分熟悉。

  几乎就在同时,周围原本静静翻涌的瘴气速度猛然加快,如开了锅的沸水一般,陡然沸腾。

  上下左右,灰色的瘴气开始疯狂旋转,无数或大或小的瘴气漩涡突地出现在前方,隐隐有吸扯之力,从四面八方向鬼厉袭来。鬼厉肩头的小灰一动也不敢动,口中轻轻“吱吱”叫着,紧紧抓着鬼厉的衣服。

  鬼厉面沉如水,但眉头已深深皱起,忽地哼了一声,全身绷紧,噬魂青光之中,霍地腾起一道金色光芒,与青光交相辉映,顿时将周围瘴气又生生逼退了几分,也就在同时,噬魂破空而起,仿佛根本无视前头危险,往前方最大的一个瘴气漩涡之中,生生冲了进去。

  身影甫一入那个巨大的瘴气漩涡之中,鬼厉登时觉得周围拉扯之力剧增,狂风呼啸,从四面八方纷纷涌来,尽是剧毒瘴气,鬼厉脸色一白,竟被这巨大自然之力生生拔起,直飞上天。

  片刻间,凛冽风声,嗦嗦不绝,翻腾云气,如暴怒风神怒吼。鬼厉人在半空,深深呼吸,陡然间双手齐出,左手结印,右手法诀,面上金青二气同起,片刻间一闪再闪,迅速化二为一,若是正道高人在此,此刻只怕是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青云门的“太极玄清道”与天音寺的“大梵般若”,竟然已经在这个青年身上,完美地合二为一!

  灿烂的金青光彩之中,噬魂顿时稳定下来,不再随风飘荡,硬生生停在这风暴之中,鬼厉凝神观察,但周围风暴越来越烈,云气蒸腾怒涌,眼前视线所及,到处都是灰色一片。

  鬼厉沉吟片刻,终究知道此乃大凶之地,实在不可久留,当下驱动噬魂,往这剧烈旋转的风暴边缘强冲而去,在瞬间耳目剧烈轰鸣、天旋地转之后,终于冲出了这个隐藏在外表平静的瘴气之中的暴风眼。

  他这一冲之力非同小可,离开那瘴气漩涡之后,兀自往前生生冲出了老远,只是被刚才那么一闹,天旋地转的,而此刻周围瘴气虽然渐渐平静,但鬼厉眉头却皱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走错方向。

  他正沉吟时,忽地肩头小灰突然尖声高叫示警,鬼厉一惊,也不及细看,几乎是下意识地生生将身子从半空中向旁移开三尺。

  “吼!”

  灰色云层之中,一条黑色而巨大的事物轰然而过,从刚才他所站立的地方扫了过去,一股腥气剧烈扑鼻,竟然连噬魂光圈也无法全部抵挡,隐隐透了进来。

  片刻之后,这诡异绝伦的东西又消失在瘴气之中。

  鬼厉怔住了,他的心忽然间剧烈跳动,这在瞬间出现的巨大之物,却仿佛给了他当头一棒。下一刻,他不顾小灰吱吱尖叫,竟然不顾巨险,追了上去。

  只是那怪物一闪即没,身躯固然大的不可思议,但速度竟也不慢,再加上这浓浓瘴气之墙,视线所及不过半丈,片刻后就再也找不到那怪物的影子。

  鬼厉皱眉,缓缓停了下来,正凝神,忽然就在前方,一声惊呼,随即四下呼喊之声大作,竟是有数人在前,想必那怪物经过那里,顿时将所有人惊散。

  鬼厉精神一震,合身飞上,只见面前云气开合翻滚,忽然间前头一声怒喝,声音清冷:“妖孽!”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蓝光霍然从旁而至,当胸刺来,如横贯天际的彩虹,瞬间将周围瘴气竟也照的蓝灿灿一片。

  鬼厉大吃一惊,这人剑道凶猛,一往无前,下手绝不留情,只这一剑道行之高,便已不可小觑。危急时候,他身子前行之势不减反快,瞬间如电,直飞冲天,要摆脱这身后之剑,再做还击。

  不料云雾中那人端的是非同小可,此刻他们二人相隔瘴气,彼此无法看清身影,但就凭着剑上感应,那蓝光如有灵性一般,风驰电掣地追来,如附骨一般,二者距离竟不稍减。

  片刻间这附近瘴气顿时翻涌开去,鬼厉化做幽幽青光,背后一道蓝色光芒,双方上天入地,移形换位,如电如光,在这层层毒气之中,追逐不休,所过之处,云雾蒸腾。

  追逐之中,鬼厉眉头紧锁,身后之人道行极高,急切间也看不清她用何法宝,但那股杀气之烈,却是明白无误,决然不是同道之人,多半便是与自己誓不两立的正道人物。

  正道门下,是哪一个厉害人物?

  他心头甫动,但手边已然开始反击,否则若是这般一直追逐下去,后面那人自然无妨,他自己却如没头苍蝇一般乱闯,谁知道还会碰上什么怪事?

  只见青光陡然大盛,鬼厉身子突然飙起,半空折返,噬魂幽幽,横在胸口。身后那道蓝色剑芒,似乎亦感觉到了什么,剑芒大涨,势道更厉,当胸而来。

  鬼厉一把抓住身前噬魂,黑色棒身上面那颗青色珠子顿时光芒大放,尤其是光芒之下,一条条一丝丝血色的红丝也似乎同时都亮了起来,红色的血液暗暗流转,红光青芒,幽幽暗暗,迎着那道蓝色剑芒,当头迎上。

  “轰隆!”

  鬼厉身子大震,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后逼退了一丈,但身前的那道蓝色剑芒也是大震倒飞,云雾之中似有人哼了一声,显然也不好过。

  鬼厉这些年来日夜修行魔道天书,加之“噬血珠”就在身旁,性子中暴戾之气早重,此刻更无二话,迳直飞前,噬魂破空而去。

  不料噬魂才一出手,只见前端云气霍然分开,敌人竟然也是刚强至极,甫一稳下,立刻强攻。鬼厉厉啸一声,驱动法宝,顿时与那道蓝色剑芒斗在一起。

  此刻噬魂与那道蓝光已飞斗在一起,但云雾翻涌,鬼厉肉眼已难看清法宝模样,全靠自身与噬魂感应操纵。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厮斗对双方来说,俱是凶险之极,双方都是道行极高之人物,一个不好,不死在对方手下,只消受伤分神,被这周围剧毒瘴气所侵,也是有死无生的局面。

  前头那人显然也没料到会碰上这样一个人物,虽人在云雾之中,看不清她的神情模样,但看着剑势,竟然也是不肯稍让半分。

  只在这电光石火的片刻间,噬魂与那道蓝色剑芒在瘴气之中剧烈碰撞,隆隆巨响,以这两件法宝为中心,瘴气翻滚,隐隐然又成了一个巨大漩涡。

  即使隔了老远,但噬魂乃是鬼厉血炼之物,彼此感应仍如血肉相连一般,鬼厉只觉得噬魂之上那股冰凉感觉渐渐沸腾起来,仿佛这法宝本身亦有灵性一般兴奋起来,这感觉当真诡异,自从他道法大成之后,便再无出现。

  只是,在久远之前,当他还是懵懂少年时,这感觉,他却曾经感觉到的……

  他心头忽地一惊!

  仿佛隐隐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间翻腾了一下。

  噬魂与那道蓝色剑芒最后剧烈碰撞了一次,飞了回来,此刻周围的气旋越来越大,鬼厉与那人的斗法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刻,二人隔在瘴气之中,仅仅依靠彼此灵觉,一方面要防备对方攻击,一方面还要抵御周围剧毒瘴气,在这等凶险之地,显然战斗越快结束越好!

  周围气旋剧烈动荡,同时又衍生出无数小的瘴气漩涡,但鬼厉目光却紧紧盯着前方,那片浓浓瘴气之后,隐现蓝光,他甚至感觉的到那人杀意浓浓的目光。

  忽地,一声清啸,蓝色剑芒破空锐啸,瞬间刺破云层,成一巨大光柱,当头劈下,鬼厉竟不做任何闪避,迳直飞起,硬生生突入蓝光之中,直扑那人所在。

  云雾中那人怒喝一声,蓝光大盛,瞬间所有光彩倒收回去那云层,片刻后凝固成一柄光彩万丈的天蓝仙剑,势不可挡地冲来,几乎就在同时,噬魂青光大起,瞬间竟将周围一丈的瘴气逼退,迎了上去。

  生死一击,就在此刻!

  那人手握剑柄,鬼厉紧握噬魂,对冲而上。

  两道厉芒,瞬间将周围瘴气生生逼散!

  仿佛屏住呼吸,等待决出生死的那一刻……

  白皙的手,握着剑柄;风吹动的衣襟,猎猎飞舞;她如九天的仙子,绝世的容颜,在这云开雾散的一刻,出现在另一端。

  陆雪琪!

  许多年后,再相见的那一刻……

  是什么样的目光,在彼此凝望,

  哪怕,只有片刻的时光。

  突然间,整个世界仿佛突然静止,灰色的瘴气被无上的法宝逼退,缓缓现出了那个男子的身影。

  那个深深镂刻在幽幽心间的男子,就在前方。

  她全身不动,只有心,微微一颤。

  两件法宝如电,如光,如三生七世纠缠的宿世冤家,生生逼近,是恨,是爱,便要在这瞬间分出你死,我活?

  那一刻,便在眼前!

  那一刻,就在呼吸之间!

  是什么,比这电光更快;是什么,在心头悄悄萦绕?

  是心意吗……

  光芒大放的噬魂突然微微一偏,让了开去,鬼厉陡然间胸口大开,肩头的小灰尖叫起来。

  蓝光点点如星,喷涌而来!

  却不曾感觉疼痛。蓝光从他的身边间不容隙的划过,仿佛冥冥中,有着什么感应一般,“天玡神剑”也向另一侧微微偏去。

  这一个瞬间,实在是大大凶险,鬼厉与陆雪琪谁慢了一手,或是迟疑片刻,就可以立刻将对方斩杀于法宝之下。

  只是,他们竟然都莫名放弃了。

  错身而过的那个瞬间,他仍深深望去。

  那个美丽女子深深眼眸之中,原来倒映着的,是他的影子……

  片刻之后,因为二人准备生死一搏的力道太大,他们各自向着不同方向,身不由己的飞了出去,远远分开!

  空气中,衣襟上,隐约的,是不是有她幽幽的香气?

  天空突然一亮,鬼厉回过神来,只见脚下一片无边无际的茂密森林,自己正落了下去。而天空低沉,暗云流动,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突破了那层厚的不可思议的瘴气,终于到了凶险无比的内泽之中。

  他在半空中稳住身形,缓缓落下,忽然转过头去,只见那道巨大无匹的瘴气之墙,依然如亘古以来就没有变化一般,耸立在那里,更不用说,那个女子如今会在哪里?
我爱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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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  第十集
第二章 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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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王村。
  小环站在村口,有些担忧地向死泽看去,只见死泽方向,早上还一片晴朗的天空,如今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看著似乎又要有一场大雨。

  昨天深夜,她和爷爷周一仙还有金瓶儿等人一起在死泽之中,但金瓶儿出去一趟回来之后,神色非常疲倦,同时连夜将他们二人送出了死泽。

  小环私下有问过金瓶儿,金瓶儿沉默不语,只道:“如今这死泽之中,形势远比我预料危险,你们再留在这里,只怕反而是害了自己。”

  小环向来相信这位姐姐的话,当夜便和周一仙离开了死泽,同时遵照金瓶儿的吩咐,今天准备了一下,便要离开此处。只是,她认识金瓶儿时日也不短了,昨夜还是第一次看到金瓶儿神色如此凝重。

  她思来想去,不由得暗暗为这位姐姐开始担心起来。

  “小环!”

  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唤,小环转过身来,果然是周一仙快步走了过来,只听他道:“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小环默默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向周一仙问道:“爷爷,你看瓶儿姐姐在死泽之中,会不会有危险?”

  周一仙怔了一下,没好气地道:“我怎么知道?”

  小环嘴角一抿,瞪了他一眼,周一仙心中毕竟还是疼爱这个孙女,叹了口气,看看左右无人,走到小环身边,低声道:“这几日我们在死泽之中,跟随金瓶儿几次遇到长生堂的门人,但自从昨夜之后,你可曾还看到有长生堂的徒众?”

  小环一惊。

  周一仙笑了笑,脸上渐渐露出与他往日里嬉皮笑脸不一样的神色,目光渐渐锐利明亮,道:“特别是那一日你遇到那鱼头怪人时,我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与金瓶儿相会的,正是魔教其他两大宗派鬼王宗和万毒门的年轻高手──鬼厉和秦无炎。这三个人在这个时候,又是在长生堂总堂所在势力之内会面,你说会干什么?”

  小环柳眉皱到一起,半晌忽地失声道:“爷爷,难道你是说……”

  周一仙截道:“不错,只怕八百年来风光一时的长生堂,就灭在这三个年轻煞星手里了,玉阳子何等道行,居然也……”他长叹一声,神色忽然萧索下来,沉默半晌,道:“如今魔教内斗日益激烈,正道中却也勾心斗角,青云门十年前元气大伤,至今未复。这天下,怕是又要生灵涂炭了。”

  小环怔怔出神,周一仙长出了一口气,忽地振作精神,嘿嘿一笑,道:“天下要乱就让他乱去吧!与我们有何干系?走,我们继续造福世间百姓去。”

  小环哑然,周一仙却似乎全然不曾在意,走过去一把拎起包袱,手上拿著那根系著「仙人指路”的竹竿,回头正要招呼小环,却忽地一呆,目光向小环身后看去。

  小环见爷爷目光古怪,连忙也转身看去,不由得也是一呆,只见野狗道人满脸晦气,一脸阴沉地从死泽方向走了过来,目光一扫,却看见小环和周一仙正站在村口。

  今日一早,本来一直跟随鬼厉的野狗道人,突然被鬼厉命令立刻离开死泽,野狗愕然之余,心中其实也隐隐知道如今死泽之内凶险之极,走也有走的好处,只不过被鬼厉那年轻人板著脸冷冷说了两句,心中大大的不痛快,这一路上骂骂咧咧,愤愤然走了出来。

  此刻在村口突然碰到小环,野狗不知怎么,心里一跳,下意识就往旁边绕开,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不料没走两步,小环的声音却从后面传了过来:“道长,等等啊!”

  野狗怔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周一仙皱眉走到小环身边,没好气地道:“你叫他做什么?”

  小环瞪了周一仙一眼,没去理他,面上浮起笑容,走了过去,从身边包袱中抽出一把雨伞,对野狗道人道:“道长,你的伞我还没还你呢?”

  野狗往那伞看了两眼,脸上阴晴不定,一时有些恍惚,也没伸出手去接,小环倒不在意,把伞塞到野狗道人手中,向他嫣然一笑,道:“那天多谢你了。”

  野狗道人突然觉得眼前亮了起来,似乎有些眼睛花了,暗地里悄悄吞了口口水。

  小环走回周一仙的身边,接过周一仙手中的包袱,说道:“我们走吧!爷爷。”

  周一仙瞪了兀自呆呆站在原地的野狗,跟著小环走去,嘴里兀自道:“你干嘛一直对他笑嘻嘻来著?”

  小环嗔道:“爷爷,人家是好人!”

  周一仙“呸”了一声,道:“他是好人,我岂非是佛祖转世?”

  小环与周一仙身影渐渐远去,声音也渐渐小了,野狗站在原地,拿著手中的雨伞,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地一顿脚,大步走了上去,向著小环和周一仙去的那个方向。

  他们的身影逐一消失之后,大王村里又恢复了平静,距离村口数丈之外的一个角落,站著一男一女,男的长身白衣,女的黑纱蒙面,正是青龙与幽姬。

  青龙淡淡道:“这周一仙是什么来历,你可知道?”

  隐藏在黑纱后的幽姬没有说话,只是望见黑纱轻轻晃动,似微微摇头。

  青龙沉吟片刻,眼中似有深思之色,随即道:“此人颇不简单,而且他孙女居然和合欢派的金瓶儿有往来,日后需要多多注意。”

  幽姬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我们走吧!宗主吩咐我们要进行的大事,可不能耽搁了。”

  青龙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淡淡一丝忧色,但面上不动声色,道:“不错,我们走吧!”

  说完,他二人缓缓走出大王村,但行去的方向却和周一仙等人相反,正向死亡沼泽而去。

  也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掠过天地间,隐隐有苍凉味道。

  天色似又暗了几分。

  “轰隆!”

  乌云中一声雷鸣,豆大的雨滴顿时纷纷落下,淋湿了整个天地,灰蒙蒙的一片,鬼厉站在一棵大树顶上,举目四望。

  身后依然是那片巨大无匹的瘴气之墙,其实若按常理,寻常山间恶水的瘴气一旦遇到雨水,便往往会收敛沉寂,但死泽之内这剧毒瘴气,却仿佛丝毫不惧雨水一般,任凭风吹雨打,依然巍峨不动。

  鬼厉缓缓转过头来,向前望去,却只见在这内泽之中,意外的生长著茂密的森林,一眼望去,但见在凄风苦雨之中,这林子也无限蔓延,不知道有多远?而且雨势颇大,视线虽然比刚才在瘴气中要清晰许多,但依然不能看的太远。

  “吱吱,吱吱!”

  忽地,身边树枝跳动几下,原来是刚才离开的小灰在树枝上蹦蹦跳跳又跑了回来,两三下跳回到鬼厉肩头,手中居然不知从哪里摘来了几个野果,咧嘴而笑,递给了鬼厉一个,自己手里捂著三四个野果,张嘴大嚼。

  鬼厉微微一笑,接过来咬了一口,只觉得入口青涩,但另有一番滋味。

  这时雨势渐大,雷声不绝,鬼厉也不运用法宝抵挡,任凭雨水淋落身上,小灰坐在鬼厉肩头,身上毛发渐渐变湿,但看去似乎也不甚在意,只在乎口边果子,“卡叽卡叽”吃的正欢,老长的一条尾巴在鬼厉身后伸过来晃过去,伸过来晃过去,看著倒也颇为有趣。

  鬼厉慢慢的把手中的野果吃了,忽然轻声道:“小灰,刚才你也认出她了吧?”

  小灰嘴里想是还咀嚼著野果,含糊不清地咕哝了几声,一双猴眼滴溜溜向鬼厉望了几眼。

  鬼厉也似乎没想著能从猴子身上得到什么答案,只是自顾自地道:“她为什么不杀我?她不是向来最痛恨魔教之人吗?”

  “轰隆!”

  小灰没有回答,天空中倒是响起了一声惊雷。

  鬼厉缓缓抬头望天,漫天雨丝,如刀如剑,化做万千,倾洒而下……

  他身子微微一颤,忽然间神思飞荡,竟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的那个夜晚,自己和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在村子外头,他平声静气地对自己说著话。

  这一幕,竟是刻在他深心里,这许多年来,不曾有丝毫淡忘。

  他双手握紧,指甲也深深陷入掌心,甚至连身子,也开始因激动而颤抖。此刻,依偎在他袖子里的噬魂,也如往常一般,几乎同时发亮,熟悉的冰凉感觉游遍全身,噬血珠上的凶戾之气,仿佛在他眼中一点一点的凝聚。

  小灰在他肩头,不安地叫了一声。

  天空里,一道闪电刺破长天,鬼厉厉啸一声,纵身飞起,半空中全身红光大盛,右臂伸出,噬魂已然到了手上,只见玄青光芒在雨水之中凝聚成巨大光芒,轰然斩下。

  此刻他眼中已经尽是血色红光,满脸杀气,面容扭曲,口中低吼,如野兽一般。

  这巨大青芒霍然劈下,刚才还站立著的那棵大树,被他硬生生从中间劈成两半,轰然向两边倒塌。

  轰隆!

  天际,又是一声惊雷响过。

  小灰跳到一边,默默地望著他。

  鬼厉单腿跪在被雨水浸泡的污秽不堪的泥土之中,右手紧紧握著噬魂,全身颤抖,眼中凶光闪动,但面上却满是痛苦之色。

  有谁知道,他沉沦的痛苦……

  一股平和的正阳之气,在他身体之中,幽幽腾起。

  被雨水淋湿的衣服上,在右臂的地方,忽然又亮起了一个圆形的微光,这股正阳之气纯和之极,从绑在他右臂的“玄火鉴”上传出,再进入体内,渐渐将噬血珠那股凶戾之气抵住。

  许久,他眼中的血色红光渐渐消失,面容也平和下来,而相对的,噬魂与玄火鉴散发的法宝毫光,也逐渐微弱而终至不见。

  鬼厉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般,缓缓起身,神色疲倦。这十年以来,他日夜修习魔道天书,噬血珠天生凶戾之气更是日夜浸淫,不知道有多少次他都如今日这般险险被噬血珠魔气所控,但一来他体内毕竟还有太极玄清道和大梵般若,都是正道无上修行真法,这才能勉强抵御的住。

  但最关键的,每到他神志堪堪将散的时刻,他身上的另一件神秘法宝玄火鉴,总会发出神奇而纯和的刚阳之气,将他从完全沉沦杀戮魔道之路上,又生生拉了回来。

  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够抵挡这天生魔物噬血珠多少时日,而且对他来说,每当想到往事,想到碧瑶,那种折磨,实在是痛楚不堪。若不是他性子坚忍无比,只怕早就发疯了。

  而这些事,却是精明如鬼王者,也不曾发觉,浑然不觉自己手下最得力的人,却是日夜处在疯狂的边缘。

  他缓缓站了起来,张开了口,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小灰,我们走吧!”

  小灰眼睛眨了眨,顺从地跳了回来,两三下跳上了他的肩头。

  鬼厉轻轻抚摸小灰的毛发,嘴唇动了动,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深深吸气,迈开脚步,向著前方森林深处,走去。

  被漫天雨丝笼罩的死亡沼泽内泽之中,除了风声雨声,天地间似乎什么也听不到了,古老而茂密的森林里一片寂静,雨打枝叶,水珠滑落。

  天际,又是一声惊雷!

  这雨下了半个时辰,竟然还是没有停歇的样子。

  林惊羽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水珠擦去,但不消片刻,又是一片雨水打将下来。他微微苦笑一声,放弃了努力。

  他置身在古老森林之中,前后左右,只有他一人身影。独自处身在这片蛮荒凶险而陌生的地方,真的有种莫名的恐惧之感。

  本来青云门和正道天音寺、焚香谷一众出色年轻高手,是一起进入内泽里的。但在穿越那道瘴气之墙的时候,先是事发突然,遇上了中间奇异的暴风眼,将众人冲的阵脚大乱,还不等他们稳定下来,瘴气之中突然又出现了一只巨大无比的怪兽,从他们中间穿过。

  因为瘴气遮目的缘故,谁都未能看清那怪物的模样,而那怪物似乎也只是路过,不曾做出伤害他们的动作,但那身躯实在过于庞大,众人虽然道行极高,但危急中各人惊惶飞开,加之又在瘴气风暴之中,竟然就这般失散了。

  林惊羽一路飞翔,仗著「斩龙剑”护身,冲出了瘴气,也来到了这片古老内泽森林之中。而他冲出的位置,其实离鬼厉所在,不过是短短数十里地而已。

  这两个童年好友,曾经亲如兄弟的人,此刻却对这个情况浑然不觉。只是,就算他们知道了,所面对的,只怕反而是更痛苦的场面吧?

  林惊羽自然是不知道这一切的,他抬头望了望天,只见乌云依然厚重,看来这场雨还要下个半天,不由得口里低声咒骂了几句,沉吟片刻,终于还是迈步向前走去。

  穿行在森林之中,其实根本没有路可言,除了那些高大的大树之外,林间也满是密密麻麻茂盛的荆棘灌木,种种奇异花草,在死泽之外的世间从未出现的异兽毒虫,不时就出现在林惊羽的眼前。

  只不过才行了一会工夫,林惊羽已然数次遇险,若不是他聪明机警,这十几年来修行道行又激增许多,险险便要吃了大亏。

  “呜!”的一声,斩龙剑划过一道碧芒,将一只从旁边树枝上扑来的浑身赤红的毒蛇斩为两段,同时,林惊羽终于再也忍受不了,立刻腾空而起,藉著法宝之力,凌空而起。

  他在半空之中,这才稍稍放心,同时也暗暗吃惊,这内泽之中,当真是一步三惊,凶险之处远远胜过外泽,真不知道如此之多的异种毒虫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他向地下看了一眼,那只赤红毒蛇的残身兀自还在地上挣扎扭曲,看去仿佛还未死绝,而除了这只毒蛇,他刚才还分别遇到了毒蝎、蟾蜍、异种蜥蜴的攻击,真个是危机四伏。

  本来林惊羽还想著不必浪费体力,就在这地下走上一段,但如今却无论如何也不敢轻易落地了,他在半空中举目四望,忽然间身子一震。

  只见前方森林深处,在漫天雨丝背后,突然有一道金色光芒闪过,夹杂在风雨之中的,更隐隐有人叱喝之声。

  林惊羽心中一喜,更不迟疑,急忙催动法宝,向那金光闪动处飞了过去。

  他这般法宝御空飞行,速度何等之快,不消片刻工夫,便飞到近处,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这里的森林中竟是奇怪的空出了老大一块空地,但中间一块水洼之中,竟然盛开著一朵奇异之极的异花。

  这花体巨大之极,直径有数丈之大,若不是亲眼所见,真难以相信这世间竟有如此异种。

  从半空中看下,这花体下端呈现青色,上端却是分开成无数分支,呈红艳之色,中间红绿两色区分清楚之极,明显看出一道分隔线来。而在上端那些红色分支处的尽头,却都有如露珠般晶莹的小球,上边水光淋淋,也不知道是雨水淋著,还是本来就是如此?(注一)

  在这风雨之中,这奇花随风轻颤,隐隐有著淡淡甜香传播在风中。

  林惊羽惊愕之余,随之注意力便被这奇花旁边的两人一兽吸引了过去,一眼看去,登时面有喜色,只见站在场中的两人,正是同门风回峰的曾书书,和天音寺的法相。

  在这陌生之地遇见熟人,林惊羽心中实在是欢喜之极,忍不住叫了出来。

  场中二人突然听到叫唤,都是一惊,转头一看,见是林惊羽冲了下来,都是大喜,但片刻之后,曾书书指点林惊羽向前看去,林惊羽镇定心神,顿时又被前头那只怪物吓了一跳。

  本来与法相、曾书书二人对峙的这只怪物,也是奇异之极,但一来林惊羽在半空中先被他们身前那巨大奇花震住,二来看到他们太过高兴,一时竟不曾注意面前怪物。此刻看去,只见这怪兽模样似凫,竟有一人来高,身躯作青色,浅红眼睛,红色尾巴,嘴中有獠牙,背生双翅,看著仿佛是一只凶恶鸟类。(注二)

  此刻但见那怪物低声吼叫,双翅震动,顿时一阵狂风夹杂著雨水扑了过来。

  林惊羽落在曾书书与法相身边,他们三人此刻背靠奇花,林惊羽眉头一皱,向后退了一步。

  不料法相脸上突然变色,从旁边急伸过手来拉住林惊羽,低声道:“千万不可靠近那花!”

  林惊羽一怔,站住脚步,但他看了法相一眼,本来满脸的笑容却突然冷了下来,淡淡地将法相的手挡了开去。

  法相眉头一皱,叹息一声,把手缩了回去,知道林惊羽毕竟心里还记得当年草庙村的那一场惨剧,兀自放不下。

  此刻曾书书突地提高声音,叫道:“小心!”

  二人一惊,向前看去,果然那怪物翅膀震动,飞跃半空之中,冲了过来。

  曾书书急道:“法相师兄,我们按计行事。”

  林惊羽本来还要出手,但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怔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只见那怪物扑来之势猛烈快速,转眼已到跟前,法相和曾书书忽地同时一声低喝,分开向两边散开,那怪物模样凶猛,但头脑似乎不大灵光,一时扑在原地还呆了一下,似乎一下子没想清楚要追哪一个敌人,但就在这片刻工夫,法相的“轮回珠”和曾书书的“轩辕剑”,同时从侧面向它打去。

  那怪物居然丝毫不惧,张口大吼,“砰砰”两声,这两件法宝打在怪物身上,将它打的向后飞了出去,但看半空中怪物张牙舞爪,竟然是丝毫无损的样子,这份耐力连林惊羽也不由得为之变色,换了是他自己,只怕还未必能接下曾书书和法相这全力一击。

  眼看那怪物震动翅膀,一旦稳住身形便要凶猛反扑,林惊羽凝神戒备,但就在此刻,他却全身一震,微微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那怪物向后飞去,背后无他物,正是那朵巨大奇花。只见这怪物身子飞动,凌空碰到了那花朵上方一个个红色晶莹的分支,突然,那怪物咆哮一声,但声音中已经满是惊恐之意。

  片刻间,这奇花已经起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所有的花朵突然全部都活过来一般,从四面八方纷纷向这怪物所在之处围拢过来,而那花朵分支上的红色晶莹圆球,竟然似有强烈粘力,那怪物粘到上边,虽然用力挣扎,却无法挣脱,不消一会,越来越多的花瓣一层一层围了上来,终于将这一人来高的怪物包裹起来,连那怪物的咆哮之声,也渐渐低沉了下去。

  设下这个陷阱的法相、曾书书,此刻眼见这奇花竟然如此可怖,不由得也和林惊羽一般,都是脸上变色。

  许久,那奇花终于将这只怪物完全包住,再也看不见怪物的影子,场中又突然回复了平静,天地间只剩下了风声雨声。

  三人面面相觑,法相叹息一声,单掌竖立,口中轻声念佛。

  注一:“神魔志异.百草篇”噬人花:蛮荒异种,花开逾丈,上红下白,上端有红珠,粘连生人活物吞噬之。

  另注:于“现代食虫植物大全”,此物疑是“狸藻属”生物,南美洲、亚洲(北美洲未曾查询清楚,似乎也有分布?) 均有分布,但体形不大,食虫,对人类并无大的危害。外观与古书近似, 可能是水生狸藻,也可能是毛毡苔。

  注二:此物典出“山海经.山经第五卷.中山经.青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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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  第十集
第三章 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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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沉默了一会,还是曾书书的性子活泼,人也机灵,看出林惊羽和法相之间有些尴尬,便先开口微笑道:“林师弟,你是怎么来的?”
  林惊羽虽然和曾书书不是很熟,但一来在这种陌生之地看到同门,先有几分亲近之意;二来他心里知道当年曾书书与张小凡要好,不知怎么,对他便有些好感,当下点头道:“刚才在瘴气中我和诸位师兄失散,一路疾冲,居然也冲了出来,落到离此不远的地方,正好望见这里有法宝毫光闪动,便赶过来看看。”

  曾书书呵呵一笑,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看来我们还挺有缘的,在这种凶险地方,还是人多比较好,是吧!法相师兄?”

  法相微微一笑,点头道:“不错……呃,雨停了?”

  曾书书与林惊羽一怔,抬头向天空一看,果然不知何时,刚才还下个不停的雨势,竟然渐渐小了下去,此刻天色渐亮,连天空看去也仿彿开阔了几分。

  林惊羽深深呼吸,只觉得雨后林间的空气,清新无比,仿彿还带着丝丝甜味,渗人心底。

  法相回头望了望那已经完全合拢起来的奇花,道:“这里古怪甚大,这怪花也非善类,不可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处吧!”

  林惊羽没有说话,曾书书微笑道:“法相师兄说的对,我们走吧!”

  说着,他转头看了看林惊羽,林惊羽默默点了点头。

  当下三人整理后,纷纷驭起法宝,腾空而起。

  曾书书在半空中沉吟片刻,对他二人大声道:“法相师兄,林师弟,这片森林大的惊人,而且毒虫异兽、种种凶恶之物数不胜数,只怕那传闻中的异宝正是在这林间深处,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林惊羽奋然道:“曾师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曾书书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向法相望去,只见法相微笑合十,显然也没有什么异议,当下笑道:“如此也好,我们便好好探探这等蛮荒恶地,到底有什么异宝出世?”

  三人都是精神一振,催动法宝,化作三道毫光,继续向森林深处飞去。

  夜幕渐渐低垂,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林惊羽等三人搜索了半日,却一无所获,那传闻中的异宝连个影子都没看到。这倒也罢了,偏偏这片古怪森林之中种种怪兽毒虫,当真是见识了不少,其中颇有些匪夷所思的,有时候连他们人在半空,飞过一棵大树旁边,居然大树上一根枯枝突然也化做灰色毒虫,张口咬了过来。

  如此这番连着下来,三人虽然靠着本身修行过人,都是各门中出类拔萃的人才,大都有惊无险地渡过了,但也不禁暗暗惊心。

  此刻旦仅色渐深,三人商量了一下,正好找到一块林间大石,看去倒还平整,三人便落脚到上边休息。

  曾书书小心翼翼走到一边,凝神戒备,同时将法宝轩辕剑驭起,衬着微光,仔细提防,挑挑拣拣,最后好坏拣了些比较干的枯枝回来,准备生火。

  林惊羽在一边看着看着,突然忍不住苦笑一声,曾书书听在耳里,与他对望一眼,知他心意,不由得也是呵呵笑了出来。

  青云门建派两千年来,要说拣柴火拣的最仔细,最小心谨慎的,一定便是今日的曾书书!

  回过头来,曾书书从怀里拿出火折子,但白日一场大雨,这附近木柴都有些潮湿,生了好半天,冒出了许多浓烟,这才点燃了火。

  法相向周围望了一眼,只见森林中黑幕沉沉,沉吟片刻,向林惊羽与曾书书打个招呼,示意他们坐的紧密些,随后深吸一口气,口中缓缓颂咒,法宝“轮回珠”从他手间缓缓祭起。

  片刻后,柔和的金色光芒闪烁,扩展出去,在外围形成了一道六尺方圆的金色光环,将三人笼罩其中。

  夜色中,他们三个人的面色在轮回珠柔和的光芒下,都被映的有些淡淡金色。林惊羽与曾书书都是名门出身,法相这一手道术自然看的清清楚楚,林惊羽虽然对他心有芥蒂,但也和曾书书一样,登时都露出惊佩之色。

  曾书书微笑道:“法相师兄好法力,佩服,佩服!”

  法相微微一笑,道:“这里毒虫实在太多,只怕这小小火堆之光,还不足以防御,有了这‘般若心圈’,今晚我们也不必担忧寻常的毒物了。”

  说罢,他向二人淡淡而笑,目光有意无意地向林惊羽望去,林惊羽看了他一眼,缓缓低下了头,没说什么,法相慢慢移回目光,望着二人中间的那个小火堆,火光倒映在他眼中,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这时场中气氛渐渐安静下来,三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听见周围深深夜色、沉沉黑暗之中,突然起了风。

  这风声仿彿呜咽一般,如久远前伤心女子独自哭泣,在林间轻轻飘荡,掠过树梢,拂过枝叶。

  整座黑暗的森林,在这个漆黑的深夜里,突然仿彿有了生命一般,敞开了胸怀,让它的子孙在它无限宽广的胸口,自由的活跃歌唱。

  夜色更深,风过林梢。

  火光摇摆不定。

  法相闭目打坐,曾书书仿彿也累了,和衣躺在火堆旁边,似乎已经睡了。只有林惊羽依然坐在火堆的另一侧,毫无睡意,目光炯炯,怔怔地望着那燃烧的火焰。

  缓缓的,他伸出手去,拿过一根枯枝,“啪”的一声拗成两段,轻轻投入火堆之中。

  火焰慢慢吞食了枯枝,看去又旺盛了一些。林惊羽忽有所感,向旁边看去,只见法相不知何时睁开眼睛,默默地望着他。

  “林师弟。”似乎顾忌到正在睡觉的曾书书,法相特地放低了声音,低声道:“你怎么还不休息?”

  林惊羽收回目光,重新看着面前的火堆,过了一会才淡淡道:“大师你不是也没有睡吗?”

  法相道:“小僧向来打坐休憩,已成了习惯,倒是林师弟你年纪尚轻,还是要多休息才是。”

  林惊羽默默无语,半晌之后,忽然道:“这十年来,我向来很少睡觉。”

  法相一皱眉,有些奇怪,道:“为什么?”

  林惊羽眼中倒映着身前燃烧的火焰,一闪一闪,缓缓道:“只要我合上眼睛,就会想起无辜惨死的草庙村乡亲,就会想到如今不幸沉沦魔道的小凡兄弟。”

  “啪!”一声脆响,在幽深的夜里轻轻回荡开去。林惊羽把手中的枯枝再次拗断,然后慢慢投入火堆之中。

  夜幕漆黑,黑暗中的森林仿彿在远方的寂静里,无声地咆哮。

  法相默默地望着林惊羽,微弱火光旁的那个年轻人,此刻身影看去仿彿有此孤单,却又那么倔强。

  半晌,他收回了眼光,望着在自己身前半空中,轻轻沉浮的轮回珠,忽然道:“你还记挂着张小凡张师弟吗?”

  林惊羽没有回答,但目光冰冷,向法相望来。

  法相眼中有着淡淡伤痛,但声音还是比较平和,缓缓地道:“这十年来,他入了魔教鬼王宗,如今已经是鬼王宗的副宗主高位,天下人都知道,他迟早是鬼王宗的下一代鬼王宗主。”

  说到这里,他慢慢转过头来,迎着林惊羽的眼光,眼角仿彿抽搐了一下,但仍然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这十年来,他杀人如麻,噬杀成性,连魔教中人也冠以血公子而不名,全天下正道视为心腹大患……”

  “够了!”林惊羽突然暍了一声,牙关紧紧咬住,手中握拳能隐隐看到青筋。

  法相凝望着他,却还是说了下去:“如果有一天,你面对他,你怎么办?”

  夜色渐冶,仿佛整个天地,都是这般冷淡而无情。

  林惊羽英俊的脸庞之上,被火光金光轻轻倒映,他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他是我的兄弟!”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寂静中,林惊羽突然这般开口,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迟疑。

  法相看着他,没有说话。

  林惊羽慢慢低下了头,声音也低沉了几分:“我知道,他如今已经沉沦魔道,回不了头了。日后再与他相见时刻,多半便是誓不两立的仇敌……”

  “啪!”他拗断了第三根树枝,然后缓缓放到火堆里,静静地道:“只是我们生死决斗也好,誓不两立也好,我也不去管你们这些正道前辈怎么想的,在我心里,纵然是正魔不两立,迟早一战,不管是他要杀了我,还是我要杀了他,我也当他是我兄弟。”

  他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苦涩和决绝,淡淡地道:“他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的兄弟!”

  没有人说话了。

  古老的森林里,越发寂静了,冷冷的风中,仿彿有谁在那树梢,在那遥远的天边,悄悄叹息……

  曾书书忽然睁眼,翻身坐起,眉头紧锁,似乎在凝神倾听什么,倒是把法相和林惊羽都吓了一跳。

  林惊羽讶道:“曾师兄,怎么了?”

  曾书书面色凝重,道:“有些不对劲,你们听!”

  法相与林惊羽都是一惊,刚才他们谈话谈的入神,一时竟都不曾注意到身边动静,此刻连忙注意向四周观望,凝神听去。

  森林中,除了依旧呜呜吹过的风声,似乎还是一片寂静,什么动静也没有。但片刻之后,他们同时皱起了眉头,远方,竟然传来了轻微的,但是密密麻麻的“沙沙”声音,仿彿是百虫夜行,虽然隔着黑暗看不真切,那声音又似乎很是遥远,但这等细细声音,听来竟有几分让人毛骨悚然!

  三人面上神色惊疑不定,林惊羽皱眉道:“难道又是什么毒虫?”

  曾书书强笑了一下,道:“只怕数目还不少呢!”

  三人对望一眼,都是望见别人眼中的忧色,在这个毒虫遍布、凶险难测的死泽之内,仅仅一日下来,他们已经对这里的凶物有了几分戒心,而且这里各种各样的古怪之物实在太多,真不知道又会出来什么东西?

  就在他们三人正凝神戒备的时候,前方森林远处,忽地喧哗之声大作,片刻后一声怒喝夹杂在一片虫鸣声中传来,林惊羽等三人都是一怔,曾书书首先叫了出来:“是焚香谷的李洵师兄!”

  林惊羽神色一震,疾道:“李师兄可能遇险,我出去接应……”

  他说着身子正要动作,忽地旁边伸过一只手来,将他拉下,却是法相,只听他快声说道:

  “我去,这里凶险非常,你们二人在这般若心圈之中,不可轻动。”

  说着,也不待林惊羽和曾书书反对与否,身子一飘,月白色的僧袍托着身子凌空飞起,片刻后他的身影就没入了前方黑暗之中。

  林惊羽与曾书书都是怔了一下,但只不过片刻之后,前方嘈杂之声再次大作,怒喝连连,虫鸣喧天,其间夹杂着几声惊疑之声,显然法相已经到了李洵附近,与那些不知名的怪物接上了手。

  夜幕深深,森林里冷冷夜风,突然间似乎也大了起来,声声凄厉,前方喧哗声音越来越大,但黑暗却如不可逾越的高墙,挡在了曾书书和林惊羽的身前。

  似鬼哭,似狼嚎!

  就在林惊羽和曾书书都渐渐沉不住气,准备冲出去的时刻,忽地前方一声锐啸,瞬间虫鸣寂灭,黑暗深处人影闪动,两个身影同时飘了回来,正是法相和焚香谷的李洵,二人身上衣服都有撕扯破开的地方,李洵身上更是隐隐见血。

  只见他们身形极快,不出片刻,便飘回了这个金光闪闪的圈子之中,林惊羽和曾书书急忙上前接应,却见他们二人脸上都有几分疲倦之色。

  也不等林惊羽他们问话,李洵剑眉一动,突地喝道:“小心!”

  众人又是一惊,却只听着周围森林黑暗之中,忽地虫鸣之声大作,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密密麻麻,将他们包围在中间,也不知有多少陌生而恐怖的眼光,散发着幽幽光芒,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

  “什么东西?”曾书书睁大眼睛,向四周望去,口里同时向法相和李洵问道。

  李洵寒着脸,道:“是许多巨蚁,大家小心!”

  林惊羽和曾书书都是一怔,曾书书奇道:“是什么?”

  正在这时,旁边的法相突地轻声道:“小心,来了!”

  众人一惊,连忙凝神戒备,只见在火光和轮回珠金色的光芒照耀下,周围森林深邃的黑暗中,沙沙之声大作,渐渐的黑影攒动,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等黑影到了近处,林惊羽等人看的仔细,登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周围不断从黑暗中爬出来的怪物,都是蚂蚁模样的怪物,但这些东西每一只却都有常人小腿一般大小,而数量却似乎是无穷无尽一般,瞬间沙沙的毛骨悚然的声音,充斥了这个林间空地。

  曾书书等人饶是修行颇高,此刻脸色也白了几分,但那些巨蚁不知是对法相布置的般若心圈,还是场中燃烧的那堆火焰有些畏惧,虽然靠的近了,但也只是围在半丈之外,并没有靠近,但是从黑暗中涌出来的巨蚁却是越来越多,怕不下至少数万只。

  黑影幢幢,四人脸上都有些发白,风声凄厉,掠过这古老森林,仿彿也在嘲笑这些愚蠢人类,骚扰了这里亘古的安宁。

  那悠远的风声里,仿彿还有一缕幽幽笛声,随风飘荡。

  李洵脸色一变再变,突地提声大喝道:“哪一个魔教妖孽,在这里装神弄鬼?”

  他这一喝,声势不小,瞬间仿佛连风声也暂时停了下来。

  这一下不止曾书书和林惊羽,连法相也吃了一惊,他刚才出去接应李洵,也只是看到无数巨蚁,并不曾发现什么魔道人士,当下立刻问道:“什么,这些巨蚁是魔教妖人搞的鬼?”

  李洵哼了一声,目光凌厉,向四周看去,道:“不错,入夜时候,我在这附近突然遇见一个陌生男子,喝问之下,那人立刻就翻脸动手,用的正是魔教妖法。至于这些怪物,都是那厮不知用了什么邪门歪道,竟然可以驭使此等凶蛮之物……”

  李洵话音未落,忽地黑暗中有人轻笑一声,道:“这位正道大侠说的可真是有板有眼,不过我记得似乎是你先向我动手的吧?”

  这声音是个男声,听起来年纪似乎不大,但声音飘忽,一时分辨不出他身在何处?

  李洵脸色一变,在这等不利局势之下,却也无一丝畏惧之色,大声道:“你既是魔教妖人,我自然要除妖降魔,是男人的就站出来,我们单独决斗三百回合,用这些无知畜生,算什么英雄?”

  那男声忽地一笑,淡淡道:“英雄是你们这些正道大侠当的,轮不到我。”

  随着他说话之声,笛声幽幽响起,那片巨蚁突然分开,让出一条道来,一个年轻男子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在金色般若心圈外头,含笑而立,气度儒雅。

  正是万毒门秦无炎!

  法相面色严峻,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忽然道:“年纪轻轻,道行深不可测,又能驭使万千毒虫,莫非是人称毒公子的万毒门秦无炎公子吗?”

  秦无炎眉头一皱,转过眼来仔细看了看法相,忽地微笑道:“原来是天音寺的法相大师,难怪法眼如炬,在下正是秦无炎。”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悠然道:“人说如今正道三大门派年轻弟子之中,公认以天音寺法相大师为翘楚,智深德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秦无炎这里有礼了。”

  说罢,微微点头,脸上含笑。

  法相眉头一皱,几乎就在同时听到旁边李洵嘴里轻轻哼了一声,心中一凛。

  秦无炎面上挂着笑容,但心中却是急转念头。与其他人不一样的,他出身于魔教万毒门,进入到这有无数凶兽毒虫的内泽之中,别人视若畏途,对他来说,却与突然进了宝山一般,实在是欢喜之极。

  寻常可遇而不可求的剧毒之物,此刻竟然遍地都是,其中更有无数他往日也闻所未闻的奇异毒虫,在他这用毒的大行家看来,简直比万千金银还更宝贵十倍。

  万毒门在魔教之中,向来特立独行,修行法门虽然与其他各宗派都是出自“天书”,但他们所继承传袭下来的,却是以神奇修真法门,辅以种种奇毒之物加以修炼,故数百年来,这一门派之中出来的一众高手,往往都是用毒的大行家。

  而能够找到最烈最毒的毒物,对万毒门门人来说,在修行中的帮助之大更是不可估量。

  秦无炎乃是当今万毒门门主毒神的关门弟子,天资极高,在用毒一道上更是天纵奇才。

  进入此内泽之后,一见此处景象,登时惊喜万分,连日来搜集了许多毒物,更碰上了这死泽之中特有的剧毒巨蚁,秦无炎尝试用万毒门“控妖笛”一试,也许是魔教天书果然是含天地不测之造化,这等蛮荒凶物,竟然也在天书流传下来的法门中被秦无炎控制成功。

  秦无炎大喜之余,突然碰见了焚香谷的李洵落在附近,二人相见不合,动起手来,秦无炎干脆直接就把这无数“死泽巨蚁”招了出来,李洵道行虽高,但被这等无数巨蚁围住,登时也只有招架之功,若不是法相及时赶到,险险便要吃了大亏。

  只是如今这形势,连同法相、曾书书和林惊羽、李洵等四人,却是一起被这个年纪轻轻,但手段通天的秦无炎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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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  第十集
第四章 旧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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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无炎目光流转,向法相等四人一一看了过去,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出这四人都是出色的人才,若凭着真实道行,自己只怕在他们四人面前还讨不到好处去。
  只是万毒门向来都是剑走偏锋,古怪法门或者说是邪门歪道极多,秦无炎此刻控制着这一大堆死泽巨蚁,加上身上还有无数毒物,却是全然不惧,反而是面色如常,看这场面,还是他大大占了上风。

  曾书书脑筋向来灵活,此刻却也不禁大是头痛,看着这一片片面目狰狞的死泽巨蚁,腥气扑面而来,当下低声对旁边二人道:“现在怎办,我们是走是战?”

  李洵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其实以他往日的性格,此刻决然是不肯后退的,只是刚才与这死泽巨蚁一场恶战,虽然凭一人之力他就杀死了上百只巨蚁,但这无穷无尽无数的怪物一拥而上,那恐怖力量却令他心有余悸。

  法相沉吟不语,林惊羽突然开口道:“我看可以一战。我料这些死泽巨蚁必定不是被人豢养,而是被这魔教妖人用什么妖法给控制住了,只要我们缠住此人,便可一战而胜。”

  法相点了点头,道:“林师弟说的有理,你们二位……”

  曾书书思量片刻,道:“林师弟说的不错,而且我们四人对着他一人,还落荒而逃,那也太过丢脸了。”

  随着三人的目光都向李洵望去,李洵乃是焚香谷近年来最出色的人才,向来自傲,若不是秦无炎不知道从哪里召来了无数巨蚁,否则他当先一人就和秦无炎对上了。此刻面对其他三人目光,这个脸他如何丢的起,自然也是断然道:“战!”

  法相立刻点头,随即低声道:“待会我们分做两队,麻烦李师兄和曾师兄在一旁为我们暂时抵住这些巨蚁,我和林师弟一起攻向那秦无炎,如何?”

  三人一起点头。

  他们在这厢商议,秦无炎站在外围却也念头急转,刚才他驱动巨蚁围攻李洵,但李洵道行之高,仍是出他意料之外,只一人之力,就杀死了近百头这些皮坚骨硬身具剧毒的巨蚁,而场中其他三人看去,只怕道行也是不低,尤其是那个天音寺的法相,这些年来名声更是极大。

  别的不说,单看眼前这一个般若心圈,隐隐含佛门降魔大力,竟使得死泽巨蚁在自己不曾驱动之下,本能地离开那个金色光圈,这份修行道行,委实非同小可。

  他正自苦恼如何对付这四人,忽然前方呼啸声起,只见金光一闪,般若心圈收了回去,那四人竟是一起向自己扑了过来,而旁边的巨蚁也是一阵骚动。

  秦无炎不惊反喜,大笑一声,左手翻转,出现了一个小小黑色铁笛,却不放在嘴边吹奏,而是径直在半空划过,左手在笛上几个空洞点了几下,登时半空中响起低沉幽静的声音。

  人听了倒没什么,但地下那无数死泽巨蚁却仿彿突然得到什么命令一般,登时全部骚动起来,纷纷张牙舞爪向正道四人扑来。

  李洵与曾书书早料到会有如此情况,同时向前,驭起法宝,只见法宝毫光闪处,登时将当先扑来的十几头巨蚁震飞,但他们二人手臂却也反震得隐隐发疼。李洵毕竟刚才与这些巨蚁交过手,有了经验,不觉得什么意外,曾书书却是不禁变色,暗想这些畜生当真厉害。

  他二人奋起神威,片刻间将无数巨蚁挡在一旁,林惊羽和法相身化毫光,如电冲上,斩龙剑化做冲天碧光,立刻把周围森林黑暗逼退了数丈之多,当头向秦无炎斩了下去。

  这一剑威势之大,连秦无炎也皱了皱眉,暗想这些正道家伙果然不是好对付的。只是看他神色却并无慌张之意,左手依然舞动控妖笛,发出呜呜异声,指挥无数死泽巨蚁围攻上来,右手上则现出了一把清光四射的匕首,堪堪抵住林惊羽的这一剑。

  法相在后面看在眼里,眉头一皱,认出这把匕首正是十年前青云之战中,毒神所用的万毒门奇宝,沉声道:“‘斩相思’?”

  秦无炎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佩服之色,一边与林惊羽相持,一边道:“法相大师果然见识过人,正是‘斩相思神匕’!”

  法相闪身到林惊羽身边,却也没有急着出手,淡淡道:“可惜如此神兵,阁下这般人才,却是误入歧途,何不回头是岸?”

  秦无炎大笑,左手舞笛,右手匕首清辉闪动,忽地连行五步,身形潇洒,口中吟道:

  “红颜远,相思苦,几番意,难相付。十年情思百年渡,不斩相思不忍顾!”

  他一向平和的脸色,此刻忽然浮现起淡淡紫气,与身前斩相思神匕发出的清辉交相辉映,瞬间清光大盛,将斩龙剑的碧光渐渐压了下去,同时少见的面现傲气神色,朗声道:“大师看我沉沦魔道,我却笑大师心中痴迷,这世间万道,在在道理,难道你的岸方是岸,我的岸便是海吗?”

  法相微微一笑,也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正想出手相助林惊羽,忽只听在秦无炎身前一片清光之中,林惊羽的声音坚定无比的传来:“天生万道,本为一体,正义道心,正在世人心间。你是魔,我是正,我便要除妖降魔!”

  一声清啸,斩龙剑龙吟大作,碧光闪耀,冲天而起,从一片清光中破体而出,瞬间剑气纵横纷纷如雨,漫天盖地向秦无炎冲去。

  秦无炎眉头一皱,不料此人竟然强悍如此,此刻他只要用斩相思神兵回身追击,多半便能重创于他,但面前斩龙剑这一往无前、当者披靡的一剑,他自问也难以接下,只得闪身躲过。

  这般一分神,手中慢了些,那里操控死泽巨蚁的控妖笛便一时顾不上了。在后边苦苦抵挡的曾书书和李洵好不容易才喘了一口气。虽然不过是片刻工夫,但这些凶蛮之极的巨蚁悍不畏死的纷纷冲上,他们也委实头痛的紧。

  曾书书开口大叫:“喂,法相师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点化人家啊!拜托快快动手,不然我们被这些畜生吃了,你可要替我念往生咒了!”

  法相苦笑一声,也不多说什么,看着场中秦无炎又抵住了林惊羽一波高过一波的攻势,当下朗声道:“秦施主小心了。”

  话音一落,轮回珠闪烁着金色光芒,从斜剌里飞了过去。

  秦无炎眉头一皱,眼前这个林惊羽道行之高,已经出乎他意料之外,现在又加上一个法相,只听他哼了一声,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忽地右臂袖里飞出三道黑影,迅速分开,从三面向法相急飞而去。

  法相神色肃然,不敢大意,轮回珠飞到半路,瞬间金光大放,迅疾无比地挡去了其中两道黑影,但仍有一条从金光中透了进来。

  法相“嘿”了一声,忽地并指如刀,白皙的手掌平伸出去,对准那飞来黑影,一声叱暍:

  “嘟!”

  那黑影在半空中突然剧烈颤动,片刻之后如受重击,从半空掉了下来,却是只黑色小蛇,头做三角,显然含有剧毒,掉到地上挣扎扭曲了几下,便没有动静,想是死了。

  秦无炎一怔,点头赞道:“‘定神通’!果然不愧是佛门天音寺第一传人,大师道行之高,在下实在佩服的紧,不过大师这般随意杀生,也不知道佛祖会不会怪罪啊?”

  法相还未说话,林惊羽已然在前头奋力攻去,将秦无炎笼罩在一片碧光之中,口中冷笑道:“你们这些妖孽,平日里杀生无数,作孽无穷,到了这个时候却一脸正气的质问别人,当真无耻!”

  秦无炎哈哈一笑,躲过斩龙剑无坚不摧的锋芒,斩相思神匕泛起清光,反击回去。同时右手抖处,片刻间从他袖子里又飞出了七、八道影子,褐色、黑色、暗红、赤黄都有,藉着法宝毫光,众人只看见竟然都是各种各样的蝎子、娱蚣等剧毒之物,纷纷向法相冲去,一时将他堵在远处,不能过来。

  众人都足为之哑然,心道魔教妖人果然邪门,这么多的毒虫怪物藏在身上,也不怕被反噬一口,其中人在远处的曾书书想的最远,居然想到万一被同门那些师姐师妹看到这无数毒虫,不知道会不会被吓的全身发软,连法宝也提不起来了?

  他这个念头才一闪而过,手边一松,却险些被一只巨蚁在脚边咬了一口,幸好只是咬破了鞋子边缘,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凝神应付。

  只不过他和李洵同时要应付这无数巨蚁,压力实在太大,这片刻工夫,他们二人又杀死了上百只巨蚁,但这些畜生仿彿是无穷无尽一般,依旧纷纷涌来。

  曾书书与李洵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有退却之意,曾书书正想回头再行催促那边,但眼角余光却突然发现,森林深处一道轻微蓝色一闪而过。

  他下意识地一怔!

  前方秦无炎眉头紧皱,几乎也是在同时:心中萌生退意。今日在场中这四人实在不奸对付,前边本来以为所向无敌的死泽巨蚁,竟然被那两个人生生抵住,半晌都不能越雷池一步;而眼前这个青云门弟子手中斩龙剑攻势之烈,实在是自己生平仅见,时不时便看他用出一往无前,根本不留退路的剑势,实在头疼。

  而那边种种毒物,看来也阻止不了法相多久,若等此人过来,只怕大势已去。秦无炎乃是毒神最得意的弟子,年纪虽轻,却极有决断之能,此刻当机立断,右手抖处,又飞出三只异种蟾蜍缠住法相,右手斩相思清辉大盛,突然间大举反攻,攻势之猛,连林惊羽也不得不退了几步。

  便趁着这个时候,秦无炎突地拔身而起,远离诸人,长笑道:“今晚便到此为止吧……”

  他话声未落,忽地只听前边曾书书大声喊道:“陆师姐,快截住此人……”

  秦无炎吃了一惊,眼角余光顿时看到旁边黑暗之中突然有蓝色光芒泛起,他虽惊不乱,斩相思已然横在蓝光之前,自信这一剑纵然威力再大,自己也可抵挡的住。

  不料黑夜之中,蓝光虽然泛起,但凄厉风声之中,突然整个天地之间瞬间寂静,从黑暗的另一侧,无声无息的一道冰凉感觉涌来,生生在他右边身子处撞了一下。

  饶是秦无炎向来心思慎密,却终究在这电光石火间吃了暗亏,“哇”的一声喷了老大一口鲜血出来,胸口衣襟尽数染红。在这生死关头,他强撑一口气,片刻问右臂中“唆唆唆”

  响个不停,只一眨眼工夫,竟然放出了数十只剧毒怪物将众人阻了一阻,人影同时向后远远飞了出去,半晌从远处传来他愤恨声音,中气已然不足,但却凄厉的很,厉声道:“鬼厉,算你狠!这一棍之仇,我们来日再算……”

  异变陡然而生,在场众人一时都呆住了,只是秦无炎突然消失,场下无数死泽巨蚁一时失去控制,但这等凶蛮之物向来噬杀,反而更是凶悍地冲了上来,曾书书和李洵抵挡不住,片刻后连法相和林惊羽也被围了起来。

  半空之中那道蓝光泛起,在空中微微一凝,突然间竟不顾林间众人,势如奔雷快如闪电一般,冲入另一侧黑暗之中。那里有人哼了一声,随即玄青光芒亮起,却没有交手意思,立刻转身离开,那道蓝光竟是不肯舍弃,立刻追踪而去。

  那两人何等修行道行,转眼间只留下残光掠影,再片刻,连影子都没有了。

  场中法相等人一声呼喊,齐齐飞了起来,脱离地面,那些巨蚁没有对手,平白死了许多同伴,想是十分愤怒,对空嘶吼不休。

  法相等人也懒得管下面这些畜生,连忙举目搜索,不料才这一会儿工夫,森林中又是一片漆黑,那一青一蓝两道光影,竟不知去了何方,不由得面面相觐!

  半晌,曾书书忽然低声道:“是他吗?”

  法相沉默片刻,眼中转过复杂神色,但终是叹息一声,道:“应该是他了!”

  他们二人对望一眼,又同时向林惊羽望去,却只见那年轻人凌空而立,夜风吹过,将他的衣服吹的猎猎作响,英俊的脸庞之上,毫无表情,但一双眼睛,不停地凝望着这片黑暗中的森林,怔怔出神!

  夜色深深。

  古老的森林里寂静一片,仿彿连黑暗深处的虫鸣声音,也突然消失不见。

  就连吹拂在林间的风声。卜也越发的凄厉幽怨,仿佛在述说着黑夜的哀怨。

  青色的光芒在黑暗中一闪而过,如踏入黑暗的轻轻过客,但在他身后的那道蓝光,陡然现身,便是这般光彩耀眼,冲进黑暗,将黑暗全部逼退,紧紧追着那道青色光芒。

  青光在林间忽而穿梭,忽而高飞,速度越来越快,但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身后那道蓝光,从黑暗中向上望去,只见蓝光竟仿彿带着不顾一切的势头,紧追不舍,不肯放弃。

  是谁,在黑暗中悄悄叹息?

  是谁,在夜色中敞开心扉?

  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又退却,风声扑面然后迅速消失,那曾经熟悉的身影存夜色中不停飘荡,回荡在谁的眼中?

  “嘶!”

  轻轻一声响,那道青光突然停了下来,随后消散,现出了鬼厉身影,静静站在一棵大树最高的那根树梢之上。

  离他不过数尺之外,蓝色的光影竟然也是说停就停,硬生生停在他的背后,那一柄即使是在这夜色之中也灿烂耀眼无比的天琊神剑,握在白皙的手中,冷冷的,指着他。

  夜色深沉。

  风声凄切。

  他们的衣服,在风里轻轻飘舞。

  鬼厉缓缓的、缓缓的转过身来,面对了那一张脸庞。

  她是这世间,这般清丽而不可方物的女子,那美丽竟不曾让岁月有一丝的侵蚀,仿佛让人窒息,又似要让人沉醉。

  她寒着脸,握着剑,指着他!

  天琊如霜般冰冷的剑锋,就离他咫尺之遥,连喉咙口上,也仿彿感觉得到那丝冰凉。

  和莫名的,在心底深处,那淡淡的哀伤。

  风,吹动了树梢,他们的身子,也在夜风里,轻轻摆动。

  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的凝望着。

  这十年的光阴,忽然间,从心底,一点一丝的慢慢翻腾起来,涌在心头。

  她的手,握着剑,白皙如十年前一般模样,曾几何时,曾经握在手心吗?

  他微笑了,带着淡淡的苦涩,轻轻道:“你还好吗?”

  陆雪琪没有回答,一个字也没有说,她的嘴唇因为用力咬着而显得苍白,夜色簇拥下的她的身影,凄清而幽美。

  鬼厉,不,张小凡,在这个没有月光,一片漆黑的夜晚,在这个女子面前,他突然像是回到了十年前,身子也仿彿在阴影里,有不为人知的轻轻颤抖。

  “你为何不杀我?”那美丽的女子,静静的说着,如霜一般冷的天琊,依旧在她手间,指着他。

  他望着她的眼睛,那里是如此明亮,仿彿无声的火焰。

  他微微低下了头,许久之后,他看着自己的身影,看着在影子前轻轻摆动的她,淡淡道:

  “十年之前,玉清殿上,你又为何不顾一切的维护我,为我说话?”

  陆雪琪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抿动,握着剑的手,那么的紧,仿彿害怕着什么?

  那般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的是谁的身影?

  张小凡!

  原来还是没有变吗?这十年间真的没有改变吗?

  她怔怔望着,咬住了唇,让自己依然冰冷,让目光千万不能模糊。

  可是,是谁的心这般跳动,在久已冰凉的心间激烈跳动,那沉默许久,在无数深夜悄悄徘徊的淡淡温柔,此刻却突然如火焰一般的炽热,在胸膛上燃烧!

  嘴边,忽然有一丝微微的苦涩,是淡淡的湿润。

  她握剑的手,缓缓的垂下了。

  她抬头望天。

  风,吹动她柔而美的秀发,拂过她白皙的脸颊。

  原来,天空里,又开始下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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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5-20 14:5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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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  第十集
第五章 异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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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中飘下了雨。
  雨势虽然不大,天空也显得有些昏黄,这已经是连续第二天下雨了。

  萧逸才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忽地转头,向旁边那人道:“燕师妹,你可有什么发现吗?”

  和他一起站着的,正是焚香谷的燕虹,自从那日在瘴气之中正道众人失散之后,萧逸才进入内泽,因为方向不同,所以没有碰上法相、林惊羽等人,倒是不久在附近遇上了燕虹,虽说不是同门,倒也倍感亲切,这几日便结伴同行。

  只是他们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森林中找了好几日,也还是什么都没发现,这里除了树还是树,然后就是天上不停下雨,地上无数毒虫,委实令人头痛无比,有时想想,也难怪此处从无人烟,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不过话虽如此,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萧逸才与燕虹在附近细细搜索,同时心里也有察觉,虽然燕虹对自己很是客气,但似乎仍隐隐在提防着什么。

  他此刻见燕虹似乎看到了什么,一直盯着森林里一处看,忍不住就问了她一句,燕虹听见,忽然道:“萧师兄,你看那里,似乎有些古怪。”

  萧逸才一惊,放眼向燕虹手指之处望去,只见在层层雨丝背后,浓密枝叶之间,突然有一道微弱金光一闪,随即消失。

  萧逸才心念一动,却见那金光又过了许久,这才又微微闪了一下,只是那距离似乎又远了几分。

  萧逸才与燕虹对望一眼,二人几乎同时都想起了那个关于异宝征兆的传闻,正是巨大金色光柱直冲上天,难道……

  片刻之后,他们二人几乎同时腾空而起,向金光处风驰电掣般冲了过去。

  而在这飞行的瞬间,他们却又似乎下意识地离开了对方远一些,同时暗中将法宝紧紧操控,也不知在防备着未知的危险,还是身边的危险……

  他二人飞得极快,不久就到了那闪闪金光的附近,避开浓密的枝叶,林子下面一片杂乱,到处是散落碎裂的荆棘,连旁边粗大的树干上也有累累的伤痕,更有甚者,前方一人合抱之粗的大树,竟然也倒了几棵。

  林间,这片狼藉直直通向前边,看去仿彿似被什么人或怪物在此发威,硬生生在茂密的林间开出了一条路来。

  萧逸才与燕虹对望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隐约有惊愕之色。便在此时,林子前方,隐隐的又有喧闹声音传来,萧逸才向燕虹示意,二人轻轻飞起,隐身在枝叶丛中,暗自向前飞去。

  飞了一会,只见一路之上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树木,其间还有不少死去的动物,多半是躲闪不及,受了无妄之灾。而前方那喧哗声音也是越来越大,中间还夹杂着佛门念佛声音。

  萧逸才一怔:心道:“难道是天音寺法相师兄在此?”

  正迟疑间,只见前头忽地亮起一道金光,一声怒吼轰然而至,瞬间如一道有形声波振荡轰鸣,周围所有树木枝叶一起发抖,威势非同小可。

  但萧逸才脸色却是一变,这“佛门降魔吼”中,却有焦虑急迫之意,看这情形,却是大大不妙,天音寺与青云门关系非比焚香谷,萧逸才微一沉吟,终于还是冲了出去,片刻后风声响起,却是燕虹也跟了上来。

  他二人在半空,将场中形势一览无遗,都是不由得一怔,紧接着大吃一惊。

  只见场中果然有一位僧人身着天音寺僧袍,但并非平和温文的法相,而是身材魁梧的法善。此刻只见法善全身僧袍高高鼓起,手中一根粗大之极的“金刚降魔杖”舞的如同狂风暴雨一般,金光闪闪,护住全身,同时口中不时怒吼连连。

  而在他身前与他动手的,却是个全身鹅黄衣裳的美貌女子,眉目含情,嘴角含笑,黑发轻轻飘洒肩畔,一双眼眸水盈盈的,一眼看去,竟似乎要沉浸其中,再也不愿出来了。

  萧逸才不过看了她两眼,心中忽然便是一阵激荡,只觉得天上世间,却只剩下了这一个女子,真想着与她一生相守。

  幸好他修行多年,道行匪浅,猛的惊醒过来,不由得惊了一下,心道:“这是哪里来的妖女,竟有如此之强的媚心之术!”

  眼见场下法善虽然气势吓人,但在萧逸才和燕虹眼中,都看出他面色潮红,其实已经被前头那美丽女子逼得只能困守不已,若无外援,只怕连半个时辰也撑不过去了。

  萧逸才与燕虹都是暗暗惊心,心中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道行竟如此之高,能将天音寺除法相之外最出色的弟子之一——法善打的几无还手之力。

  眼看着法善败相尽露,萧逸才和燕虹对望一眼,叱暍一声,冲了下去,驭起青云门通天蜂出名的仙剑“七星剑”,化作一道白光,当头劈下。而在一旁,燕虹手边也发出一道青气,正是她的法宝“青灵石”,紧追而下。

  那鹅黄衣裳的女子听得头上突然传来叱喝之声,脸色一变,脸上似有薄怒掠过,只是那万种风情,仿彿轻怒也化做了动人心魄的美丽,淡淡写在脸颊之上,勾人魂魄。

  萧逸才毕竟乃是当今青云门下第一弟子,道行之高,并非寻常人可以相比,七星剑剑芒到处,凌空已伸做巨大剑芒,当头斩下。那女子眉头一皱,不敢轻敌,又看到身后另有一个女子,道行似也不低,当下不得已向后飘去,同时右手连动,忽地凌空一抓,凭空里突然紫光闪耀,耀人眼目,一道瑞气腾腾的奇异紫色法宝,被她挡在身前,与七星剑和青灵石重重相撞。

  “砰!”

  一声闷响,那女子向后飘去,而萧逸才和燕虹也落在了法善的身边,萧逸才低声向法善问道:“法善师兄,你没事吧?”

  法善脸色潮红,大口喘着粗气,半晌才缓过气来,道:“萧师兄小心,这女子是魔教合欢派的妖女金瓶儿,厉害的紧!”

  萧逸才与燕虹都是心中一惊,这几年来,金瓶儿在魔教之中可谓是风云人物,与秦无炎、鬼厉三人并称三公子之列,被正道中人视为心腹大患。今日一见,竟是如此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不过一想起刚才初见她时剧烈无比的媚惑,萧逸才便知此人多半便真的是合欢派一系出身的金瓶儿。

  金瓶儿站在前头,心中着实有些恼怒,本来她进入死泽内泽之后,在其中搜索多日也无头绪,今日碰上了落单的天音寺和尚法善,二人一言不和,便动起手来。

  法善修行多年,一身佛门道法,在天音寺年轻一代中除了天纵奇才的法相,不做第二人想。只是这金瓶儿却更是厉害,一上来突然便是媚眼如丝,饶是法善佛门定力深厚,竟也在这魔教合欢派秘传的“媚心术”下,猝不及防吃了大亏,一时心意动荡,一身道法十成中只剩了六成。

  这之后,在金瓶儿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凌厉的攻势之下,法善竭力自保,守住灵台一丝清明,苦苦支撑,若不是萧逸才和燕虹及时赶到,只怕今日法善便要被这金瓶儿降服,过往修行尽废,为这媚心奇术所控,一生如行尸走肉一般听从金瓶儿的命令了。

  此刻金瓶儿上上下下打量了萧逸才一番,忽地一笑,声音轻柔,柔声道:“这位公子不知与我有何仇怨,一上来便是如此重手,要置小女子于死地吗?”

  萧逸才向她看了一眼,却见她明眸如水,亮亮晶晶,在这傍晚时分看去,如夜空明星一般闪亮,真个是令人怦然心动。

  萧逸才不由得手心出汗,强自镇定心神,不再去直视她的眼睛,朗声道:“姑娘便是魔教合欢派门下,大名鼎鼎的金瓶儿吧!久仰大名了!”

  金瓶儿微微一笑,道:“哦!你认得我?”

  萧逸才道:“在下也是今日初识姑娘,只是法善大师乃天音寺门下,与我青云门同是正道中人,在下与姑娘一战,也是分属应当。”

  金瓶儿微微皱眉,随即微笑道:“如此说来,倒要请教公子是青云门哪一脉的高人?”

  萧逸才道:“不敢,在下青云门通天峰萧逸才,这位是焚香谷的燕虹姑娘。”

  金瓶儿眼光在燕虹脸上转了一圈,见她容貌也颇为差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燕虹道行在焚香谷年轻一辈之中,向来与李洵并称双璧,只是她为人低调,不愿出头,向来有什么事务,都是李洵出面料理。此刻跟着萧逸才下来,她也一直没有说话。

  此刻被金瓶儿看了两眼,她也不禁向金瓶儿望去,不料这一看之下,只见那美丽女子肌肤若雪,眉目如画,时间稍长,连她也不禁头脑中微微一昏,不禁大吃一惊,同时脸上微红,暗道魔教妖术真是无耻邪门,自己女儿之身,竟然也隐隐会为之所惑!

  萧逸才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昏黄的黄昏傍晚,此刻又折腾一下,渐渐的天色又黑了下来。

  金瓶儿俏立那里,与萧逸才等三人对峙,心中暗暗寻思:刚才那一剑修行,这萧逸才道行着实不低,而且旁边还有两人,自己虽然不惧,但死泽异宝尚未出世,在此与他们做这无谓之争,实属不智。

  如此一想,她心中便有了去意,那里萧逸才看了看她脸色,忽地踏上一步,正要说些什么,但就在此时,死泽深处,潇潇不歇的雨势远方,忽地传来一声如虎啸龙吟的巨响!

  这声响是如此巨大,连法善刚才做的佛门降魔怒吼也如小儿一般,根本不值一提。

  瞬间,天空中风云几乎以看得见的速度变幻翻涌,云气蒸腾,一层层一幕幕如咆哮奔流的海浪,当真是天地为之变色。

  众人震骇!

  只觉得这声音如刺入脑海的锥子一般,竟是立脚不稳。

  片刻之后,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之下,在那个远方黑暗深处,忽地腾起一道璀璨耀眼的金色光芒,逐渐明亮,逐渐粗大,到后面化做无比巨大的金色光柱,轰鸣声中,直冲上天,刺入云层之中,刹那间将天上地下照的明亮无比,到处都是金色光芒,云是金云,树是金树!

  萧逸才、金瓶儿等四人被这天地奇观震慑,一时竟忘了敌对身分,纷纷昂首观望,只见金色光柱越来越是耀眼明亮,到最后几乎不可目视,天际风云翻涌更是激烈汹涌,围绕着金色光柱急速旋转不已,形成了一个被金色光芒照的透亮的巨大漩涡。

  在这等壮观景象之下,天地肃然,仿彿其问有什么至尊至贵之物一般,让人不由得心生敬意。

  许久之后,这个突然出现的金色光柱才缓缓停歇了下来,随即迅速减弱,来的突然,去的也快,只不过一会工夫,刚才还惊天动地、叱吒风云的景象已经如长鲸吸水一般收回到黑暗之中。

  耀眼的光彩过后,却是比刚才更深邃的黑暗降临了大地。

  金瓶儿与萧逸才都是何等心思灵巧之人,瞬间便想到这分明就是传闻中异宝出世的征兆,如今亲眼见到,这异宝出世的征兆气势之大,实在可用“匪夷所思”四个字来形容,真不知道其中的异宝该是何等东西?

  与之相比,眼下之争实在太过无足轻重,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金瓶儿、萧逸才、燕虹同时飞身而起,向刚才金色光柱方向飞去,只有法善略慢,但也紧随其后。

  黑暗中,他们化作四道毫光,飞驰而去,虽然刚才那片金色光柱规模实在太大,无法分辨出具体位置,但异宝出世,显然就在眼前,一想到这里,这些在修真道上辛勤修炼的人们,哪有不怦然心动的道理?

  死泽内泽的另一角,被金色光柱所带动吹来的强风,将茂密的树林枝叶吹得整齐的向一面倒去,只有站在树梢枝头的青龙和幽姬,随风沉浮,不为所动。

  随着那壮观的天地奇景缓缓收敛,青龙长出了一口气,轻叹道:“天地造化,无穷无尽,真非我等凡人所能究其所有。我往日自负博学,不料如今见此奇景,方知世间万物,实在是天外有天!”

  幽姬缓缓收回目光,因为黑纱蒙面,看不清她的模样,只听她过了半晌才淡淡地道:

  “‘金芒现世,黄鸟必出’,这句话是刻在伏龙鼎上的铭文。只是那黄鸟乃上古神兽——九天灵鸟,连古卷残本‘神魔志异’也对之赞叹不已,难道我们真能对付得了它?”

  青龙微微一笑,道:“三妹,你何必多虑。当年东海流波山上,鬼王宗主首次运用铭刻在伏龙鼎鼎身之上的‘困龙阙’,以伏龙鼎亘古神力,便一举收服异兽夔牛,便知这伏龙鼎上的‘四灵血阵’确有鬼神不测之奇效。如今万事具备,连鬼王宗主也放心让我们前来,你还担忧什么,莫非不信鬼王宗主吗?”

  幽姬沉默许久,幽幽道:“宗主雄才大略,我向来敬重,又怎会怀疑。只是,我总觉得,‘四灵血阵’这等诡异莫测的东西,我们何必去……”

  青龙脸色一变,忽然截道:“三妹,这等事情,并非你我可以议论,以后在外人面前,千万就不要说了!”

  幽姬面纱微动,向青龙望去,只见他眉头紧皱,一脸严肃,不由得沉默下来,随即缓缓点头。

  青龙这才放心,随即徐徐道:“三妹,你别怪我啰嗦,其实这些年来,尤其是碧瑶小姐出事之后,鬼王宗主性子已经渐渐变化,虽然平日里对待我等依然客气尊重,但我看得出他平时处事决断,杀戮之心已然渐盛,我们毕竟乃是做下属的,上意难测,还是要小心一些才是。”

  幽姬静静道:“是,大哥,我知道了。”

  青龙看了她一眼,又缓缓转过身去,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也不知道鬼厉他现在在死泽的哪一处地方?”

  幽姬在他身后,向前望去,此刻只见黑夜茫茫,刚才还惊天动地的金色光柱已然不见,只剩下一片黑暗,忍不住问道:“大哥,鬼王宗主不是向来最是信任鬼厉的,为何此次竟不告诉他我们会来到此地,还有我们的来意?”

  青龙转头向幽姬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幽姬仿彿怔了怔,似乎想起什么,随即微微抬头,望着远方,隐隐听她的声音,低低飘荡:“又是不能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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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  第十集
第六章 巨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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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了。
  雨歇风止,清晨的第一丝光亮,透过天空中浓浓的云层和死泽中飘荡的雾气,洒了下来。

  森林中,到处都是一片寂静,但缓缓的,随着那丝光亮,渐渐的开始喧闹起来。不知名的地方,响起了第一声的鸟鸣。顿时,随着枝叶间隙洒下的一道道光辉,整个森林像是从夜的沉眠中苏醒过来一般,或远或近,到处是清晨里的欢叫声,迎接着这新的一天。

  此刻的森林间,到处都飘荡着薄如白纱的雾气,人走在其中,脸上便隐隐有湿润的感觉。

  再加上林间特别清新的空气,吸入身体,真有心胸开阔的味道。

  鬼厉深深的吸了一口这早晨的空气,面无表情地向前望着,连趴在他肩头的小灰,也长伸了一个懒腰。

  前方数十丈外的地方,就在昨晚那道金色光柱的方向,雾气突然变得浓厚起来,迷迷茫茫,让人看不真切。只是这雾气却又和内泽边缘上的瘴气不同,颜色并非灰色,已然是纯白模样。远远望去,只见雾气在林间轻轻飘荡,一丝一缕,层层叠叠。

  那里,也许就是异宝的所在!

  鬼厉缓缓转头,向旁边看去,陆雪琪正站在离他两丈开外的地方,一身白衣如雪,默默凝视着前方这片雾气。

  他们,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整整一个晚上,在初见面那一刻的诧异与隐隐的激动过后,他们二人之间,便是长久的沉默。

  两人之间不过三尺的距离,却仿彿是比当年“死灵渊”还要巨大的鸿沟,深深的刻在他们中间,更刻在他们的心里。

  即使是在那道灿烂辉煌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的时候,他们转身眺望,被天空中金色光芒照亮的脸庞上,在这个异乡陌生的地方,悄悄望去,也多了几分冰凉的感觉。

  前尘往事,终究是变了……

  陆雪琪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迎着鬼厉的眼光,她的眼睛清澈如水,也许在明眸深处,还有淡淡的涟漪,可是此刻,谁都已经看不到了。

  她望着面前那个男子,他就站在林间自己的身旁,此刻这般细细的看去,终于发现,他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了!

  曾经如此熟悉的面容上,多了的是沧桑和沉静,少了的是天真与笑容。

  她微微低下了头,目光如水,停留在手边握着的天琊神剑之上,仿彿在想着什么,片刻之后,她声音轻轻而飘忽,忽然道:“你回来吧!”

  她没有抬头,没有动作,甚至连脸色表情也没有变化一丝一毫,只有她握着天琊的手,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渐渐收紧。

  “……张师弟!”她轻轻的、轻轻的道。

  你回来吧……

  这四个字,是飘荡在晨风中的话语,围绕着他,然后如石子,一颗一颗的冲入他的心田。

  鬼厉深深呼吸,闭上了眼睛。袖袍里冰凉的噬魂,在他的手边,如最忠实的朋友,从不曾舍他而去!

  许久。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有淡淡的微笑,缓缓地道:“这个名字,我不用很久了。”

  陆雪琪的嘴角动了动,慢慢抬起头来,但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沉默了。

  他们一直这样站着,但中间的距离,此刻仿彿又远了几分。清晨的光洒在那个绝美女子的容颜之上,缓缓的散发出动人心魄的美丽,林间缥缈的薄雾,也似乎被她吸引,围绕着她轻轻飘舞。

  那一瞬间,她的容颜,似乎也有些模糊了。

  陆雪琪转过身,迈开脚步,没有再说什么,向着那片迷雾深处走去,离开了身后的那个男子。

  只是,就在她的身影在迷雾中渐渐模糊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那个男子的声音,缓缓的传来:“你会杀我吗?”

  她的身影,消失在白色的迷雾中了,没有人可以再看到她的眼睛,她的表情,她的身体。

  让人沉默的这个清晨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从迷雾中传来她飘忽的声音:“我会的。

  所以你能杀我的时候,也尽管下手吧……”

  天色大亮了,可是走在迷雾之中的感觉,却依然是昏暗的。这一片地方的雾气,远远比其他的地方更加浓厚,视线也不能看的太远。

  鬼厉走在林间,已经发觉此处除了雾气之外,虽然也是森林,但和外头的却是大大不同。

  除了一棵棵高大的树木依然耸立在雾气之中,地面之上却很少有外面森林里那些茂密的灌木荆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处雾气太盛,见不到阳光的缘故。

  但最让人惊讶的,便是曾经遍布在死泽森林里的无数毒虫猛兽和奇花异草,突然间也消失不见。鬼厉在这片林问走了至少半个时辰,连一只毒虫都未见到。

  这里,似乎根本就没有动物存在,一派死气沉沉。

  鬼厉皱了皱眉,继续向前走去。肩头的小灰此刻也安静了许多,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衫,但一双机灵的眼睛依旧滴溜溜打转,不断向四周张望。因为少了荆棘灌木,还有那些烦人的毒虫异兽,在地面行走着便显得轻松了许多。自从进入内泽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陆雪琪比他先进了这片雾气之中,鬼厉在雾气之外,故意等了许久,这才进入,此刻,已经根本不知道陆雪琪身在何方了?

  只是,他这般在林间走着走着,一边小心注意着周围可能出现的异动,心头却老是不自期的掠过那个白衣女子的身影。

  “你回来吧……”鬼厉对着自己,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轻轻的念着这四个字。

  青云山,大竹峰,守静堂,小院,竹林……

  他嘴角轻动,浮现出一个微带苦涩的笑容,道:“我已经回不去了,对不对,小灰?”

  “吱吱!”猴子小灰轻轻叫了两声,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鬼厉伸手,摸了摸小灰,片刻之后,忽地振作精神,洒然一笑,迈开大步,向着迷雾深处走去。

  这一走,又是小半个时辰,林子中的树木越来越是粗大,到后面几乎到处都是二人合抱以上的巨树。鬼厉注视周围,暗暗心惊。

  这十年来,他受当年青云山一战的刺激,再加上身边法宝噬血珠和噬魂潜移默化的影响,除了潜心修行,性子渐渐暴戾噬杀之外,还师从鬼王学了其他学问。而这一代的鬼王,实是个不世出的人才,道行奇高不说,胸中更是博览群书,胸罗万象。

  因为碧瑶的关系,鬼王几乎对他视如己出,倾心相授,在他有意的栽培之下,如今的鬼厉非但道法修行,就连见识阅历,也远非当年那个无知的青云门小弟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他此刻观察这林间棵棵巨木,其实倒也并非都是什么罕见罕闻的奇树,其中便有橡树、枫树、槐树等等,换了是在死泽之外的普通山间,也在所多有。但奇就奇在这里的各种树木特别的巨大,寻常的只要有他们的一半大小,便已经令人惊愕了,更何况这么多树全部聚集在一起。

  更奇怪的,还是这些巨树所在之处,本应该是生机盎然,但这片浓雾之下,如今非但看不到一只动物,连刚进来时还偶尔见到的荆棘灌木,也全部不见了。甚至地面之上,除了偶尔露出地面的巨树树根,就是结实而微黄的泥土,竟然连青草也没有。

  冷冷雾气之下,是一片肃杀之意。

  鬼厉深深皱眉,沉吟许久,环顾四周,只见棵棵巨树参天,笔直高耸,自己在林间漫步,仿彿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宫。

  他忽地袖袍一挥,整个人腾身而起,不愿在这诡异的地方多待下去,驭起噬魂,在玄青色的光芒之中,向前飞去。

  这一来速度自然快了许多,不过顾虑到异宝所在可能就在这附近,鬼厉并没有飞到树林之上,而是仅仅离地六尺,一边快速飞行,一边仔细搜索着地面。

  时间悄悄过去,树林里依然是一片寂静,只有他破空之声,回荡在林间。树林中的树木,随着鬼厉的渐渐深入,躯干越来越是巨大,此刻映入他眼睛的,多半已经是不可思议的粗到要六、七个粗壮汉子才能合抱的古木,不想也能知道,这里的树木,怕不是都有了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寿命!

  在一片越来越是浓厚的诡异气氛之中,鬼厉的身形,忽然停了下来。

  此刻已经天亮许久了,但这里的迷雾,却似乎根本没有散去的迹象,仿彿从亘古以来,这层层迷雾就和这片森林共存一般。

  就在这个森林的最深处,鬼厉凌空而立,站在半空,向前望去。

  在他的面前,赫然耸立着一道墙!

  木墙!

  粗糙的树木纹理,坚硬而带着微微裂痕,从迷雾深处突然伸出,高达三丈的一道木墙,如叫龙一般强健有力横在巨木林中,深深扎入泥土。

  鬼厉冷冷地看着,一动不动,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道木墙,眼角开始微微抽搐。随后,他慢幔的移动身形,靠了上去,用手轻轻抚摸着它。

  触碰的那一刻,传来的是温和而粗糙的感觉,鬼厉心中隐隐想到了什么,但却是不敢相信。他收回手,身子慢慢颐着这道木墙向前飘去。

  白色的雾气在面前渐渐散开,又在身后慢慢凝结,面前的这道木墙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是粗大,渐渐变成了圆形形状,而高度也在缓缓上升。

  终于,在高度几达六丈的时候,到了这道木墙的终点,鬼厉的身子停了下来。

  他深深呼吸,却依然无法镇定自己的心神,在不可抑止的心跳之中,眼前的一切,穿过了迷雾,终于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道巨大的木墙,在迷雾的尽头,和谐地融入到一个更巨大的物体之中。

  天空里,突然从迷雾中照下了一缕阳光,随即又消失不见,被雾气遮挡。

  鬼厉终于肯定了刚才心中不可思议的猜想。

  那道巨大的木墙,是一段树根……

  迷雾层层,飘荡不定,他因为太过惊讶而微微喘息,然后霍然抬头,那目光如穿越迷雾的光线,奔洒而去,直冲向上。

  仿彿是无声处的一道闪电,一声轰鸣,整个森林中也为之震颤,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完全超越想像的一棵巨树,那树干在这迷雾中竟然粗大得看不到边际,被粗糙的树皮包裹着的树干,如巨大的山丘巍峨耸立,直冲向天,没入了迷雾之中,就像钻进了云霄!

  鬼厉如一只蝼蚁,在这棵巨树之前显得微不足道。

  一棵连树根竟然也高达六丈的巨树,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鬼厉缓缓收回了目光,此刻,肩头的小灰低低的叫了一声,似乎也有些不安。鬼厉微微把头偏了过去,忽地一笑,淡淡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们果然是井底之蛙。小灰,我们走吧上让我们好好看一看这棵树!”

  脚下,噬魂所散发出的玄青色光芒忽地亮了起来,片刻之后,半倾向上,鬼厉一声轻啸,随着那破空之声,一人一猴直冲上天,没入了层层迷雾之中。

  疾风扑面,因为速度飞快而显得有些凌厉。在这片迷雾之中,倒有几分像刚进入内泽时,在瘴气之墙中的情形,不过毕竟不同,一来没有毒气,二来也看的远些。只是这层层迷雾,居然凝聚到极高处,鬼厉顺着面前这棵不可思议的巨大树木往上飞翔,到现在飞了小半个时辰,这迷雾居然还未消散,真怀疑该不会就这么和天上的云层互相连接在一起了。

  同时,鬼厉也注意到身前的那棵巨树的树干之上,也渐渐有了变化。在地面的时候,自然就是这巨树的底部,也是粗大到无法想像,而在树身之上,除了粗糙的树皮,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但在飞了这许久之后,这棵巨树之上已经开始渐渐出现了分枝,而最引入注目的,却是从刚才开始出现的,缠绕在树干之上,类似藤蔓的一种奇异植物,纵横交错,叶片硕大,在枝叶顶端却盛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有红有黄,有橙有紫,煞是好看,迎风飘来的,仿彿还有隐隐的香味。

  但直到此刻,他竟然仍无法完全看清这棵巨树的树干,究竟有多粗?

  造化之奇,实在匪夷所思,面前的这一棵奇树,只怕当真有了千万年树龄,才如此巨大!

  “嘶!”。

  一声破空锐响,玄青色的光芒闪动,从迷雾之中冲了出来。脚下的雾气也随着他的身影,向上飘动了些许,然后再轻轻落下,仿彿海浪轻轻平息。

  鬼厉终于冲出了这片迷雾!

  天地,豁然开阔!

  天空蔚蓝,万里无云,碧空如洗,而脚下白雾茫茫,缠绕在面前这棵巨树周围,越是接近巨树的地方,雾气就越加浓厚。

  此刻,鬼厉已经身在高空之上,也终于看清了面前这棵巨树。

  即使是在如此之高的地方,这棵巨树呈现在他面前的树干竟然仍是粗达百丈,而联想到从地面飞到现在的距离,在面前的简直就不是树,而是一座巍峨耸立的高山!

  然而,这分明实实在在就是一棵树。

  而且,它依然向上伸展,那巨大树干之上除了同样令人惊愕的粗大分枝之外,依然笔直地伸向天空。

  鬼厉抬头,远远眺望,那青天的深处,仿彿有淡淡的阴影。

  他忽地笑了,向着青天。

  哪一个男儿,面对此时此景,能不心生豪情呢?

  他飞身而上,破空而去!

  速度越来越快,任凭着疾风刮面如刀。

  越往上飞,巨树的树干也就渐渐缩小,到了后来,已经变成了只有数十丈大小,尽管如此,也依然是惊世骇俗。此时此刻,已经渐渐有了云气,不时飘荡在树身之旁。

  这棵巨树,似乎就像是上古传说之中,那一座登天的阶梯,直上青天!

  又向上飞了五丈左右,鬼厉的身子,终于停了下来,在他的面前,一直笔直的树干,在这里突然分开了巨大的两枝,向左右伸展开去。

  鬼厉沉吟了片刻,缓缓飞了过去,落脚在这棵巨树的分岔地方。说是分岔,其实以这棵巨树之庞大,这里站着数十个人也不嫌拥挤。等鬼厉刚刚落到树上,“吱”的一声,小灰却当先跳了下来,猴头举目四望,随即小心地在这树干之上东摸摸西碰碰,显然大是好奇,这辈子头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树木,纵然是一只猴子,也是惊讶不已。

  鬼厉微微一笑,也不去管小灰,这一路疾飞上来,心中着实震动,在这之前,根本无法想像世间竟有如此巨大之树木,而此时此刻,在最初的惊愕过后,他已经想到,莫非那件异宝,竟然就在这棵不可思议的巨树之上吗?

  分岔的两枝,大小相若,几乎都有数十丈之粗,凌空横去,犹如两只巨龙横跃在半空之中。从这里开始,枝叶渐渐繁茂,而且看着延伸距离竟然颇长,站在这分岔口,竟然两边都望不到边。

  鬼厉默默思索了一会,便下了决心,回头叫了一声:“小灰。”

  猴子小灰正在这树干之上蹦来跳去,似乎根本不怕此处离地面如此之高,有时还跑到树干边缘,探头探脑的向下望去,猴胆居然颇大。此番听得主人呼喊,“吱吱”叫了两声,兴高采烈地跳了回来,跃上鬼厉肩头。

  鬼厉微微一笑,道:“我们走吧!”

  小灰眼睛滴溜溜打转,频频点头不已,看来猴子好奇心也是颇为厉害,咧着嘴笑个不停,很是兴奋的样子。

  鬼厉向左右张望了一下,沉吟片刻,随即更不迟疑,重新驭起噬魂,在一片光彩耀目的玄青光芒中,向着左边树枝飞去。

  这一飞又是许久,但见虽然是在高空之上,这棵巨树的巨枝上依然有无数巨大叶片,繁茂之极。但不知为何,却没有见到有什么果实花朵,倒是从底下树干开始就一直缠绕着这棵巨树的无名藤蔓,鲜花盛开,花枝招展。

  随着鬼厉不断飞行,这一侧的树枝渐渐也小了下来,但不知为何,那些藤蔓却越来越是粗大,而那些盛开的花朵也越来越多,到后来简直随地都是,目不暇接,空气中飘荡着莫名的香气。

  忽地,鬼厉一直飞驰的身子,硬生生顿在半空,来的如此之急,隐隐发出了一声锐响。

  眼前的树干,突然被无数藤蔓所完全遮盖,鲜花争奇斗艳,自上而下如花海一般,凝聚成一面墙,而在花海之中,赫然耸立着一座石门,高五丈,宽三丈,硬生生的嵌入树干之中,周围被无数藤蔓鲜花所淹没,只留出中间厚实的巨石,上边刻着古篆体的四个大字。

  “天帝宝库!”

  隐隐约约的,有什么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回荡在青天之际,震动心魄。

  鬼厉的目光,随即收了回来,落到石门之前,花海之中,那一个白色身影身似乎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那个白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无数的差丽花朵在青天之下,突然间一起欢笑一般,衬着她绝世容颜,骄傲盛开!

  花海之中,她便是最亮丽清艳的那一抹颜色。

  鬼厉人在半空,一时心中百感交集,竟是怔住了。
我爱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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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5-20 15:0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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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  第十集
第七章 故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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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泽之外,离开大王村向西而去的古道之上,周一仙和小环缓缓而行。
  小环一双明亮的眼睛举目四望,只见这条古道上杂草丛生,一片荒凉。从大王村走出来许久,却连人影都没见到一个。

  极目远眺,只见此处地处荒野,四下无山,天高草长,不时有风吹过田野,青青野草如波浪翻滚,倒也好看,让人心胸为之一阔。

  周一仙的声音从旁边懒洋洋的传了过来,道:“你看什么呢?”

  小环笑道:“爷爷,前些日子来这里的时候,因为赶路匆忙,也没有细看周围。今日天气晴好,你看这里景色倒是不错啊!”

  周一仙向古道外的原野四周看了看,倒也是精神一振,不过随即自言自语道:“不就是一片野草吗?有什么好看的,如果是金子做的,那还……”

  “爷爷!L小环叫了一声,打断了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怎么整天脑袋里想的都是钱来着,亏你名字里还有一个仙字,真俗!”

  “俗?”周一仙大怒,道:“你敢骂我俗?我老人家乃是世外高人,名满天下万家生佛造福百姓普渡众生的……”

  小环盯着他,周一仙在孙女那明亮的眼光之下,不知怎么声音越来越小,越说越是没有底气,末了干脆把头一抬,哼了一声,道:“你小丫头哪里知道爷爷的厉害?”

  小环噗嗤一笑,摇着头转开视线,周一仙被孙女讥笑,心中一阵郁闷,长叹道:“我当初怎么会碰见你了,早知道就任凭你在路边哭死也不管你来着!”

  小环吐了吐舌头,雪白的脸上一派天真可爱,笑道:“那不是爷爷你好心吗?”

  周一仙瞪了小环一眼,没好气地道:“好心个鬼,把你养这么大,整天气我!”

  小环也不害怕,更不生气,似乎这些话早就听的多了,走近周一仙身边,眼珠转了转,忽然道:“咦,爷爷啊!当初你是为了什么要把我带走的?”

  周一仙怔了怔,其实他与小环向来随便惯了,哪里会真的生气,不过这时听得小环问了这话,倒勾起了几分往事,面色便有惆怅,轻叹一声,道:“当年在河阳城里,我看到你一个不过二、三岁的小姑娘倒在路旁边,饿的奄奄一息,连哭声都哑了,一时心软,就抱起来了呗。”

  说到这里,他忽地瞪了小环一眼,道:“那时候你小小年纪,倒也聪明得紧,居然立刻就不哭了,害得老夫以为和你真的有缘,此念一动,便再也丢舍不下了。”

  小环向他做了个鬼脸,伸手拉住了周一仙的衣衫,撒娇笑道:“爷爷你这不是好心吗?

  将来一定有好报的。啊!你看,这些年来,我帮你整天为人看相,替你赚了多少钱了?”

  周一仙下意识地点头,眉开眼笑道:“嗯,这倒也是……”忽地惊醒,转脸怒道:“是什么是?胡说八道!”

  小环掩嘴窃笑,过了片刻,又似想到了什么,道:“嗯,爷爷,那你当初去河阳城做什么,那里不是就在青云山脚下吗?我记得你向来不愿接近那里,这些年来,似乎就只有十年前,为了那个叫张小凡的青云弟子,我们好奇跟过去看了看,不过也未接近。”

  周一仙面色微微有些黯淡,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你那没见过面的爹的遗骨灵位,就在河阳城中。当年我是在他忌日那天,在他墓前待了许久,走出来便在街头看到了你,心中正是难过,看着你又可怜,便收养你了。”

  小环听了,一时也有些沉默,半晌之后才道:“爷爷,说起来我们又有十年没去看爹了。”

  周一仙心中微微一算,点头道:“不错,一转眼又过了十年了。”说到这里,苦笑一声,道:“罢了,反正我们一时也没什么去处,不如且去河阳城里,看看你爹吧!”

  小环立刻点头,道:“好啊!”

  周一仙摆了摆手,道:“走吧!这荒郊野外的,让人气闷。”

  二人向前走去,走着走着,小环毕竟年轻,而且那都是陈年旧事,加上她性子活泼,很快就从那一点伤怀中摆脱出来,边走边四处观看风景,无意中一回头,忽地一怔,对爷爷道:

  “爷爷,你看我们后面。”

  周一仙一呆,奇道:“怎么了?”说着向后头看去。

  小环道:“那位野狗道长好像还跟着我们呢?”

  周一仙仔细一看,果然望见野狗道人不知为何,远远的跟在后面,慢慢走着,始终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此刻见他们突然停下向后张望,野狗似乎也怔了怔,居然也停了下来,面上有迟疑和一点点尴尬之色,随即站到一旁抬头看天。

  周一仙满脸狐疑,盯着他看了两眼,转头拉了小环继续往前走,同时低声道:“那家伙跟来做什么?”

  小环奇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周一仙窒了一下,忽然盯着小环道:“那家伙莫非动了色心,想对你不轨?”

  小环吓了一跳,面上登时红了,嗔道:“爷爷,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周一仙哼了一声,道:“我为什么不能说,如今这世道,坏人横行,你又长得漂亮,难说得很!”

  小环白了他一眼,道:“依我看啊!往日里野狗道长人在魔教,名声虽然不大好,却也不曾听说他害过女子,倒是杀人放火、白日打劫这种事传闻是干过不少。”

  周一仙脸色一白,顿时紧张起来,道:“那厮该不会想抢我们这两个穷光蛋吧?”

  小环哼了一声,道:“难说,再说了,爷爷你身上的银子,只怕比穷光蛋多得多吧!”

  周一仙连忙压低声音道:“嘘!别那么大声说话。”说着他向四周张望一眼,眉头紧皱,道:“糟了,这里四下无人,正是打劫的最好地方。我们还是快些跑吧?”

  小环一怔,却见周一仙伸手到了怀里拿出一道黄色纸符,看来是想施展他那一手“祖师秘传”的遁地之术逃之夭夭,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连忙一把拉住周一仙,道:“爷爷,你等一会。”

  周一仙向背后看了一眼,道:“那家伙又跟上来了,等什么等?”

  小环微笑道:“爷爷,你这遁地之术虽说是祖师传下的秘术,但遁地之后我们在何处出来,你却不能控制。我可告诉你,我们现在离那死泽可是没多远,万一你居然钻到了里面,我们可当真是呜呼哀哉了。”

  周一仙一愣,呐呐道:“我们运气不会那么差吧?”

  小环白了他一眼,道:“你觉得自己的运气是好是差?”

  周一仙想了想,随即很坚决地道:“差!”

  小环嘻嘻一笑,道:“那不就结了,所以我们可不能冒险。”说着,她凑近周一仙,眼神向自己左手示意,低声道:“爷爷,你忘了,我这里还有一件瓶儿姐姐送的护身法宝,再说那野狗道人也并非什么魔道高人,我们对付他也不算什么难事。”

  周一仙低头沉思,随后长出了一口气,道:“你说的不错,唉!不知怎么,这几日我老是心惊肉跳:心神不宁的。看来多半是在死泽之中看到的修道高手太多,把那野狗也看的高了。”

  小环抿嘴而笑,又道:“再说了,那野狗道人好像也不算是坏人,当初不是还借伞给我们吗?”

  周一仙“呸”了一声,道:“什么我们,是借给你,老夫我可是硬生生在雨中淋了半死,你这丫头居然无动于衷,真是不孝。”

  小环吐了吐舌头,笑道:“爷爷,我可是有给你一起遮的,是你自己不要。”

  周一仙又是哼了一声,迈步向前走去,口中兀自道:“反正你和你那个不孝的爹都一样,整天都惹我生气,真是忤逆!”

  小环微笑摇头,跟了上去。

  古道后边,野狗道人隐隐听到前方传来笑声,皱了皱眉,面色变了变,但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天地之间,风过荒野,正自“呜呜”作响。

  这一走又是小半个时辰,周一仙不觉有些累了,拉住小环,道:“休息一下。”

  小环点了点头,看着路边有块半大青石,走过去拍了拍,道:“爷爷,你坐这里吧!”

  周一仙点了点头,把手中那根挂着“仙人指路”白布的竹竿斜靠在青石旁边,在石头上坐了下来,不由得有些喘息,微微摇头,道:“最近怎么老觉得身体不行了,才走了多长一段路,就开始喘气了?”

  小环正从包袱里拿出装水的水壶,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忧色,走过来将水壶递给周一仙,同时道:“爷爷,喝点水吧!”

  周一仙点点头,接过水壶,昂首暍了几口,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转头向后看去,果然看见后边还有个人影,远远站在那里。

  周一仙看了半晌,忽地一笑,也不再去管他,将水壶交给小环,不料一回头间,却是一怔,只见小环坐在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手上又多了一伎红艳艳的冰糖葫芦,津津有味地吃着。

  周一仙大摇其头,语重心长地道:“我说小环啊!你也不看看自己都几岁了,怎么还像个小女孩似的,这么爱吃这冰糖葫芦?”

  小环向着路旁轻轻一啐,吐出一小粒冰糖葫芦的籽来,冲周一仙撒娇似的笑了笑,道:

  “可是人家爱吃嘛!”

  周一仙为之哑然,叹道:“十几年前,在那河阳城中,那么多的糕点点心,我怎么偏偏就跑到路边小巷里为你买了这冰糖葫芦?”

  说罢,摇头叹息不止,小环笑而不语,轻轻品尝着手中美食,或许是在那冰糖葫芦红艳的外表影响下,她的唇似乎也添上了一抹艳色。

  周一仙又坐了一会,感觉体力渐复,便打算叫上小环继续赶路,不料头刚转过,忽地眼角余光瞄到身前,突然出现了一双人脚。

  周一仙大吃一惊,心道:“莫非这一疏忽,野狗那厮竟然趁机偷袭过来,这还了得?看来果然不能轻信小丫头的话,老夫行走天下百余年,难道今日乌龟跌倒、阴沟翻船不成?

  这一边胡思乱想,正想要叫小环起来,忽只听前头那人声音温和平静,淡淡地道:“你还在给人看相吗?”

  周一仙和小环都站了起来,抬头看去,只见面前是个中年人,细眉方脸,眉目儒雅,双目炯炯有神,额角饱满,文雅中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一袭儒袍,腰间别一块淡紫玉佩,玲珑剔透,隐隐有祥瑞之气,很是漂亮,绝非凡品。

  只是他的额角鬓边,却与他模样不相称的多了许多白发,看去多了几分沧桑。

  周一仙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人,在不为人注意的袖下,一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只是他脸庞之上,在惊愕之后,却又隐隐有几分激动,几分欣慰和几分人世的沧桑。

  小环的目光从那人脸上转了一圈,回到了爷爷的身上,随即发现周一仙脸色似乎不大对劲,正想说些什么,周一仙忽然道:“小环,你到旁边去一下,等等爷爷叫你再过来。”

  小环一怔,这是从未有过之事,但看周一仙脸色严肃,不似开玩笑,而且看他们二人神色,倒似乎是旧相识,当下应了一声,回身随便整理了一下包袱,向后走去。

  她走着走着,不时便回头张望,却见爷爷和那个中年人还是面对面站在那里,似乎依然没有说话。她心下有几分担忧,那个中年人她刚才初次见面,但只在短短时刻,却不知怎么竟然有些畏惧于他,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害怕。

  这十几年来,她一直跟在周一仙身旁,从来也不知道爷爷竟然会认识一个威势如此之盛的人!

  她正想着,心中恍惚,浑然没发觉自己走了好些路,突然间发现身前又有个人影,连忙停住身子,险些就撞到了那人身上,定眼一看,却是野狗道人,连忙道:“对不住,道长。”

  不料野狗道人此刻的脸色竟然也大大的不对劲,面上惊骇之色闪现,眼睛直直地向前凝望着,满是害怕畏惧之色。

  小环又是吃了一惊,顺着他视线看去,只见野狗道人看的,竟然也是那个中年男子。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会让野狗道人如此害怕?

  小环心里想着,忍不住就低声向野狗道人问道:“道长,那人是谁,你认识吗?”

  野狗道人身子一震,似乎回过神来,但脸上畏惧之色依然未减,看了看身边的小环,呐呐道:“你不认得他?”

  小环点头道:“是啊!我也是今日头一次见到此人,不过我看爷爷似乎和他认识的样子。

  对了,你认得他吗?他是谁啊?”

  野狗道人嘴角一动,似乎要说些什么,但不知怎么,突然又沉默不语,眼睛直直望着前方那个中年男子。

  小环皱了皱眉,直觉地觉得野狗道人的反应有些奇怪,既有害怕,此刻似乎又多了几分喷怒!

  周一仙和那中年男子并肩而立,站在古道边上,向着荒野眺望。

  微风吹来,鬓边白发,仿彿也在述说着岁月蹉跎,人间沧桑。

  “我们有许多年没见面了吧?”那中年男子忽然淡淡地道。

  周一仙望着远方,面上神色复杂,半响才道:“有几十年了吧!”

  那男子淡淡而笑,道:“你还好吗?”

  周一仙默然许久,道:“浪迹天涯,游戏人间,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那男子似乎有些感触,转过头看着周一仙,道:“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怪我?”

  周一仙苦笑一声,摇头道:“你又没有对不起我,我怪你做什么?”

  那男子笑了笑,道:“其实你这样也未尝不好,放开心怀,畅游天下,如今想来,也是神仙过的日子,倒不枉了你名字中有一个仙字。”

  周一仙看了看他,忽然道:“如果你想要过我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难了,老友?”

  那男子陡然听周一仙说了一句“老友”,也是不禁一怔,但随即笑了笑,望向远方,慢慢道:“我和你不一样的。”

  周一仙淡淡道:“你自然是和我不一样的,你从少年时候,看待权势之心便是极重,到了如今,我料你也是放不下的。”

  那男子双眉一皱,眼中深处似有怒气一闪而过,似乎从没有人敢如此对他说话,只是他回头看了看周一仙,却只见他满头白发,比自己苍老许多,忽地一阵茫然,那怒气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你看起来怎么这么老了?”

  周一仙摇头道:“我本就老了,倒是你修道有成,本不该……”说到此处,他面色有些迟疑,但终于还是道:“你女儿的事,我听说了,你……”

  那男子面上一阵黯然,随即缓缓摇头,挡住了周一仙的话头,忽然道:“当年我们还年轻的时候,你曾经在狐岐山下,用‘天罡神算’为我命格算了一卦,可还记得?”

  周一仙一怔。

  那男子抬头看天,慢慢道:“我依然记得很清楚,你当时年轻气盛,什么都对我直言,说我命格煞气太盛,刑克妻儿,若无破解之术,必然中道丧妻,膝下无儿。如今果然一一应验。”说着说着,他声音渐渐苍凉。

  周一仙低下头来,半晌之后,忽地抬头,断然道:“如今我们也都是半入土的人了,我也一样是有话对你直说。”

  那男子似微感诧异,道:“你说。”

  周一仙瞪着他,道:“当初我说那些话,完全是我胡说八道骗你的,老子自小就烦那些看相算命的东西,怎会耐心去学,至于那种天罡神算,自然有这一说,但我如何懂得?所以当初那些话,不过是我看你一副得意嘴脸,气不过才这样故意说的。你就不要放在心里了!”

  那男子身子一震,似乎是绝没想到从周一仙嘴里竟然会说出这等话来,半晌之后,忽地摇头大笑,笑声响亮,只见他到后来笑的都弯下了腰,哪里还有丝毫刚见面时的威严?

  远处,小环和野狗道人都看呆了眼。

  半晌,那男子慢慢止住笑声,神色渐渐恢复冷静威严,但眼中神色,却仿彿又多了几丝苦楚。

  周一仙默默地望着他。

  他们又是并肩站立了许久,其后,周一仙淡淡地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那男子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向来自负聪明吗?你说呢?”

  周一仙哼了一声,道:“你是要去死泽吧?”

  那男子悠然道:“不错,我正是要到那里去。怎么,不想去看看吗?老友?”

  周一仙嘴角一撇,道:“你这人名声太坏,我和你走在一起,不免让人奇怪。我还是离你远些的好。”

  那男子看着周一仙,忽然哑然失笑,随即道:“天涯古道,得见故人,也算难得缘分。

  你我今日相见,以后下知何时再会,你多加保重了。”

  周一仙哼了一声,道:“老夫我活得好好的,还不想死,倒是你的仇人比狐岐山上的狐狸还多,还是想着你自己吧!”

  小环站在路旁等待许久,忽见前头爷爷和那个男子一起走了过来,连忙迎了上去,走到爷爷身边。那中年男子目光向小环身上看了一眼,随即落到他身后的野狗道人身上。

  野狗道人脸色一变,慢慢低下头去。

  那男子看了他几眼,忽地道:“你就是鬼厉身边的野狗道人吧?”

  野狗道人脸上畏惧之色更重,迟疑了片刻,才低声道:“是。”

  小环站在周一仙身边,忍不住轻声向周一仙问道:“爷爷,他是谁啊?”

  周一仙还未回答,那中年男子却似乎连这小小声音也听在耳中,转过身来,微笑道:

  “怎么,小姑娘不认识我吗?”

  小环吃了一惊,茫然摇头。

  那男子微微一笑,道:“你就叫我万人往吧!”

  小环一怔。

  那男子深深看了周一仙一眼,忽然一挥袖袍,转身大步走去,更不回头。迈步间自有股睥睨天下的气势,缓缓散发开去。

  众人在他身后,只见那身影沿着古道向死泽方向而去,忽听得那人高声唱道:“天涯路,从来远。儿女意,向来痴。天高海阔八万丈,芸芸众生尽匍匐。星万点,月正明,苍天冷,冷如霜。可笑万物如刍狗,谁为覆雨谁翻云?……”

  这歌声古拙,虽不柔媚好听,却在苍凉中自有雄浑之意。

  众人但见得苍天之下,古道之上,悠悠白云,寂寂荒野,那人负手而行,说不出的桀骛不驯。

  歌声渐低,那人已是去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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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5-20 15:0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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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  第十集
第八章 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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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过,无数的鲜花一起晃动。
  陆雪琪面无表情的站在花海之中,默默地望着落在自己对面的鬼厉。

  隐隐幽香,暗暗浮动。

  鬼厉轻轻耸了耸肩膀,小灰嗖地从他肩膀跳了下来,睁大眼睛看了看主人,又向对面的陆雪琪望了一眼,抓了抓脑袋,便自顾自跑到一边去了。

  鬼厉的目光落在陆雪琪身后那座高大的石门之上,忽地一笑,道:“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了?”

  陆雪琪站在石门之前,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也不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鬼厉慢慢的走了上去,口中淡淡地道:“我要里面的东西……”

  “呛啷!”

  天玡神剑如秋水一般,横在他与她的中间,倒映着两个人的身影,轻轻晃动。

  鬼厉停下了脚步。

  陆雪琪缓缓抬头,面色苍白如霜,看去却仿佛更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子,清艳无方,就连她此刻说出来的话语,也带着透骨的冰凉:“我不会让这异宝落入魔教之手,再去残害更多无辜之人。”

  鬼厉望着她,深深的,望着她。

  那女子一如当年那般的美丽清冷,岁月不曾在她身上刻下丝毫的痕迹,只是,心里呢?

  他已经变了,这个女子的深心里,可曾也改变了吗?

  他忽然笑了出来,然而在笑容中眼光却慢慢寒冷。他笑着,说道:“是吗?那可真是不巧了,我便是要取了这未知异宝,然后再去杀更多的人!”

  陆雪琪身子轻轻抖了一下,盯着前方的这个男子,没有再说话了,只是将握着天玡的手,又紧了几分。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嘶吼,那声音来自他们脚下迷雾深处,似乎还很遥远,听着像是什么野兽的吼叫一般。

  片刻之后,鬼厉和陆雪琪二人同时感觉到,脚下这株真正的参天大树,突然从树干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颤抖。

  鬼厉与陆雪琪同时脸色微变,这株奇树大到匪夷所思,比起普通山脉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要说是震动此树,便是想着去撼动它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他二人都是何等人物,这脚下动静岂能瞒得过他们,分明是脚下迷雾之中,突然有了极大变故,也不知有什么巨大之力,竟然能震动此树。

  一念及此,二人都是反应机敏之人,都想到这变故只怕多半便和面前这座天帝宝库有关。

  也就在这个时候,天边的第一束阳光,斜斜照了过来,洒在石门前三尺左右的花海之上。

  鬼厉身子一动,便欲有所行动,但陆雪琪明眸闪烁,天玡神剑横在胸前,一横身挡在了天帝宝库的石门之前。

  鬼厉目光一凝,眼中似有红光闪现,沉声道:“我不愿和你动手,你让开。”

  陆雪琪直视着他的眼睛,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淡淡道:“你杀了我,自然就过去了。”

  鬼厉眼中红芒大盛,忽的一声长啸,飞身而起,周身玄青光芒大作,声势凌厉。

  陆雪琪脸色寒如冰霜,天玡剑迎空而起,忽地冷冷道:“你既入了魔道,又何必再用青云门的道法?”

  鬼厉人在半空,手中噬魂前头的噬血珠红光大盛,连带着他眼中也是鲜红一片,煞气大盛,喝道:“青云道法又如何,魔教邪术又如何,我一般拿来杀人夺命,你又怎样?”

  锐啸声中,那一片红光夹杂在清光之中,当头打下。

  陆雪琪眼中怒色一闪而过,半分也不退让,天玡神剑硬生生半空迎上,两件天地间的无上奇宝轰然相撞!

  “轰!”

  一声大响,鬼厉身子腾起,陆雪琪人在树干之上,却也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几步,脸色也白了一下。但只见这清冷女子,柳眉一皱,身子随剑而起,以胸口天玡神剑为中心,璀璨蓝光顿时散发开去,她人在剑光之中,更是清艳无匹。

  “十年前那一战,是我败了!”她在半空之中,盯着前方的鬼厉,一字一字缓缓地道,同时天玡神剑被她本身道法催持,蓝色毫光越来越盛,竟仿佛连天空中的阳光也被她逼了回去。

  “十年之后,我再请教一下你这个当今唯一一个身集佛、道、魔三家真法的人!”

  鬼厉大笑道:“你记性倒好!”

  说着更不迟疑,噬魂在身前忽地旋转,清光阵阵,左手连画奇异图诀,瞬间在身前闪现出清光耀眼的太极图案,正是正宗的青云门太极玄清道法术。

  陆雪琪看在眼中,面色更冷,一声清啸,天玡神剑剑芒大盛,在她手腕转动之间,那天玡顿时像是长了十倍一般,向鬼厉劈了过来。

  鬼厉面色微变,他自己也在这太极玄清道上用了很大心血苦修,只凭陆雪琪这一剑之威,便知其在这十年之间,道行实已是突飞猛进,当年青云门年轻一辈,绝无一人能轻易将太极玄清道以剑芒凝聚得如此之纯,威势如此之大,他也不过是在少年时候,看到师父田不易教训齐昊的时候用了一次而已,而当时的田不易在太极玄清道的造诣,却已经是到了“上清境界”。

  而此刻看陆雪琪随手劈来,剑芒如山,蓝光凌厉如刀,其势排山倒海,比起当年的田不易几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十年来她道行精进之快,直是匪夷所思!

  只是陆雪琪资质固然惊人,但鬼厉身负三家奇术,这十年间日夜苦修,又岂是等闲?

  此刻只见鬼厉对着那如山剑芒,双臂一振,身前的太极图案突然飞速旋转,迅速变大,挡在胸口。

  “嘶!”一声锐响,仿佛是无坚不摧的剑芒被这面太极图案生生挡了下来,但只见蓝光更盛,清光闪烁,灿烂毫光闪耀在他们二人之间,煞是好看,但任谁都知道,一个不小心,被这等蕴含道家真法大力的剑芒清光碰上,便是非死即伤。

  光芒之中,鬼厉吐气开声,“轰”的一声闷响,天玡神剑倒飞而回,而太极图案也闪了几闪之后,消失在半空之中。

  鬼厉嘿了一声,看着陆雪琪,眼中有淡淡钦佩之色,但随即就被红光盖过,道:“果然厉害,只用了十年时间,你竟然就能突破上清境界,只怕当年的青叶祖师,也不过如此吧?”

  陆雪琪人立半空,衣裳飘飘,手中剑诀一引,天玡剑顿时止住去势,蓝光再盛,更胜方才,同时心中亦暗暗吃惊。这十年来她道行激进,固然是她资质过人,但更主要的却是她修道极刻苦,几乎可以用过分来形容,至于为何如此不顾一切的修行,甚至连她师父水月大师也看不下去而多次劝说于她,这其中的原因,却并非外人可以了解。

  这种艰苦修持再加上她过人的禀赋,终于在半年前,让她在青云门年轻一辈之中,第一个突破了上清境界,为千年以来,青叶祖师之下到达此境界最快之人。她此刻的道法修行,在青云门中,除了各大长老首座,只怕便以她为首,纵然是向来号称门中年轻弟子第一人的萧逸才,多半也要稍逊于她。

  但是,尽管如此,刚才与她斗法的鬼厉,这个当初叫做张小凡的普通青云弟子,道行竟然丝毫不弱于她。那一手幻化太极图案圆熟老练,将她含有上清境界道法的一剑挡了下来,其间暗劲汹涌,层层涌来,雄厚坚实,却似乎乃是佛门一派,但看他施法,又分明是太极玄清道的手势法诀。

  这个男子,终于也在修道一途之上,走出了前人未走的道路吗?

  二人对望,眼光都渐渐锐利明亮起来,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间一声响亮之极的嘶吼,从迷雾之中轰然传上!

  这声音如此凶恶洪亮,以鬼厉和陆雪琪的修行,竟然也觉得微微眩晕,几乎就在同时,脚下树干忽然间剧烈抖动了一下。

  就好像,原本厚实的大地突然剧烈颤抖,和地震差不多的感觉。

  “吱吱,吱吱!”一阵尖叫,却是猴子小灰趴在那个天帝宝库的石门旁边,被这突然而来的震动吓了一跳,一边抓着石门旁边的藤蔓,一边叫了出来。

  还不等鬼厉和陆雪琪反应过来,从这支巨大树干的来路方向,突然出现了四个人影,迅速飞来,一人在前,三人在后,转眼间就飞到了附近,陆雪琪与鬼厉向那里看去,都是一怔。

  而一路追逐而来的四人突然发现竟然有人抢在了自己前头,也是大吃一惊,不由得都停了下来。

  这四人都是熟悉的人物,前面单独一人的是个风情柔媚的年轻女子,正是魔教合欢派的金瓶儿,而跟在她后面的则是正道中人,非但陆雪琪认识,就连鬼厉,也都认识。

  法相、曾书书,还有愕然停下脚步,目光再也不曾离开过鬼厉的──林惊羽!

  场中,突然安静了下来。

  鬼厉的目光向他们望去,法相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复杂的神色,似欢喜,似愕然,种种神情一一闪过。

  金瓶儿妙目向场中扫了一眼,以鬼厉在鬼王宗的地位权势,他的出身来历,金瓶儿自然是了如指掌,对鬼厉和此刻在场的正道众人的往事纠葛,她多少也知道一些。

  此刻看着场中形势,她微微沉吟,脚下已经悄悄向鬼厉处移去,和他站在一起。

  正道那里,法相和陆雪琪看见金瓶儿的动作,同时都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有说话。

  打破沉默的,反而是站在最后面的林惊羽。

  在他的眼中,似乎此刻根本就看不到金瓶儿的人影,只有一个当年的张小凡站在他的面前。他缓缓的走上几步,嘴角动了动,似乎连说话也感觉到有一丝的困难。

  “你……你还好吗?”

  鬼厉慢慢收回了眼光,不再和他对视,面对着林惊羽,不知怎么,他突然间竟是不敢看那个儿时好友的眼睛。

  林惊羽看着鬼厉脸色,神情更是激动,说出来的话仿佛都有些嘶哑:“小凡,你……”

  鬼厉身子一震,忍不住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正是那一张熟悉的脸庞,此刻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敌意,有的只是激动和欢喜。

  “惊羽……”他涩声道。

  林惊羽这十年来在青云山祖师祠堂修炼,也曾无数次的想像过自己与张小凡再次相见的景象,他也曾不停的问自己,自己要怎么面对已经入了魔的张小凡?

  是正邪不两立,拔剑决生死?

  还是苦口婆心,劝他回归正道?

  可是,当今日终于再见的时候,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过往的岁月一幕一幕,悄悄泛上心头,到了最后,分明定格的不是青云山、不是驭剑飞行、不是纵横天地,而是两个童年好友,在那个破败的草庙里,欢笑的奔跑!

  时光如沙,可曾磨去了你心中最珍惜的东西吗?

  儿时的朋友,曾经的兄弟,十年之后,就站在自己的身前。

  踏上一步,林惊羽脸上有着从未有过的激动,以至于似乎连鬼厉也为之动容,身子轻颤。或许,在鬼厉的心里,也是一般的激动吧?

  站在鬼厉身边的金瓶儿眉头微微一皱,她对这兄弟两人的感情自然没什么兴趣,不过看这情形,正道中人倒似乎人多势众,如果这下鬼厉再出什么问题,自己不免势单力孤。

  当下咳嗽一声,微笑道:“啊!鬼厉公子,想不到你比我们还早到了此处,不知道那件异宝你可到手了?”

  此言一出,林惊羽与鬼厉身子都是一震,法相和曾书书同时向陆雪琪看去,陆雪琪缓缓摇头,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简单的一句问话,突然就把人拉回到了现实中来,鬼厉微微闭上双目,片刻后再睁开时又隐隐有红芒闪动,目光也变得锐利。他深深看了林惊羽一眼,终于一转头,再不看他,而是向后退了一步,与金瓶儿并肩而站。

  金瓶儿微微一笑,目光盈盈如水,眼波流转,仿佛都洒在了鬼厉身上,柔声道:“你还好吧?”

  鬼厉哼了一声:“你我暂时合作,如何?”

  金瓶儿立刻道:“好,事过之后,你我再说。”

  鬼厉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只片刻工夫,这两个人已经看出这场面并不易与,故而立刻决定联手。

  鬼厉淡淡道:“你合欢派门下不是高手众多吗?怎么只有你一人进入内泽,反被他们给占了上风?”

  金瓶儿目光向法相等人处望了一眼,面上居然有些微红的羞涩,看去更是惹人怜爱,轻声道:“我们合欢派乃是小门小派,我生怕多带几个进来,外面的那些人就突然死得不明不白了。”

  她微笑着向鬼厉望了一眼,道:“倒是鬼王宗向来藏龙卧虎,怎么除了一只灰毛猴子,公子身边都没有人了呢?”

  鬼厉听她话里隐隐有讥讽之意,淡淡道:“大家彼此彼此,我多带几个人才进来,只怕外面的人马就被你们合欢派和万毒门给吞了。”

  此次魔教三大派阀大举西来,表面上大家合力消灭长生堂,但暗中却是勾心斗角,互相提防,以至于三大派阀互相牵制,竟然都不敢将座下高手尽数启用,倒是被正道这些人给占了便宜。

  曾书书站在远处,心中也是颇为激动,当年在青云山上,他与张小凡向来交好,算得上是除了林惊羽外张小凡最好的朋友。奈何世事弄人,竟变做如今境地,心中不免有些痛心。

  他正有心向鬼厉说些话儿,不管有用没用,想让这位朋友重回正道。只是一转眼间,目光落在金瓶儿面上,忽地心头一跳,只觉得那女子面如桃花,风情无限,一双明眸更是水汪汪的如潭水,那目光回眸,隐隐约约便似乎会说话一般,凝视着自己。

  他看了几眼,登时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响,仿佛喝醉了一般,只想着要醉到那女子的眼波之中,忍不住就跨出了一步。

  “嘟!”

  忽地,一声断喝,如暮鼓晨钟,在他耳边霍然响起,法相月白僧袍闪动,突然出现在他身前,挡住了金瓶儿的目光,同时面对曾书书做伏魔吼声。

  曾书书悚然一惊,这才回过神来,片刻间一身冷汗涔涔而下,口中对法相称谢不已,心中暗暗咒骂:“这魔道妖女好生可怕!”

  法相脸色严峻,转过身来盯了金瓶儿一眼,刚才上来之前,金瓶儿已经与这几人交过手,知道这法相和尚看着年纪不大,但一身天音寺佛门修行却着实了得,自己的媚心奇术对着他几乎不起作用,想必是此人定力太深,不受这等外物所扰,当下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法相皱眉,目光落回张小凡身上,对着张小凡,他的神色便没那么从容,一向平和慈悲的面容隐隐有着愧疚之意,迟疑了片刻,才低声道:“张师弟……”

  鬼厉突然冷冷截道:“我叫鬼厉,没有其他的名字。”

  法相窒了一下,后头的曾书书忍不住叫了起来:“小凡,你别这样,我们一直都还当你是……”

  法相突然挥手,将曾书书的话给拦了下去,同时低声道:“曾师弟,有些话你不可乱说,万一被你的青云长辈知道,只怕还有祸端。”

  曾书书怔了怔,又看了看前头的鬼厉,终于还是闭上了嘴。

  法相转过身来,似乎还想对鬼厉说些什么话,但就在这时,忽然间众人脚下的巨大树干竟然又是一阵剧烈颤抖,这次抖动强度之大,远过于不久之前的那一次,众人几乎看到这树干竟然在空中摇动,同时立脚不住,大都踉跄了几步。

  众人几乎同时失色。

  也就在同时,下方的迷雾深处,忽地再度传来一声震天的嘶吼,如恶兽对天狂啸,那无形声浪,竟化作汹汹巨风,从下往上汹涌而至,将众人衣衫吹的猎猎作响。

  而在嘶吼声中,同时传来了一阵怪异莫名的“丝丝”声音,似毒蛇爬动,又似绳子摩擦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金瓶儿忽然失声道:“糟了,是那畜生,它竟然上来了!”

  在场中人,除了鬼厉和陆雪琪,突然全部失色。

  鬼厉霍然转头,却见金瓶儿脸色微微苍白,心中也是不由得一惊,虽然他与这女子敌过于友,但也知道金瓶儿实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而且前几日在联合消灭长生堂一役之中,这女子谈笑之间,心思慎密,手段狠辣,实在不是好对付的人。

  但此时此刻,竟然连她的脸上,似也有几分惧意。

  空气中,突然多了一股腥气,伴随着那渐渐响亮,如魔鬼脚步一般踏在他们心头的丝丝怪响,越来越是浓烈。

  “这是什么东西……”

  鬼厉刚刚问了一半,忽然就停住不说,眼光直直的向着前方望着。然后,他下意识地,竟然向旁边望去,那里,一身白衣如雪的陆雪琪,不知怎么,突然也向他望了过来。

  晴朗的天空里,巨大树枝延伸过来的方向,原先还有些许云气的地方,忽然像是燃烧起了两团巨大火焰。

  幽绿的火焰!

  火焰之中,是两道细长竖立的深邃眼瞳,闪着冰冷的光。

  空气中的腥味,突然大盛,闻之欲吐。

  鬼厉不知怎么,身子微微颤抖,半晌,他望着前方慢慢清晰、慢慢现身的那只巨兽,那只不可思议的巨兽。

  他嘶哑了声音,仿佛回荡在过往岁月里一般的,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喃地道:“黑水玄蛇,黑水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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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  第十集
第九章 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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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干抖动的更加厉害了,即使是这棵不可思议的参天奇树,在黑水玄蛇那庞大的身躯之下,仿彿也在不住地战栗。
  如同亘古行来的恶兽,黑水玄蛇用巨大的蛇躯缠在树干之上,所过之处,枝叶狼藉,那些藤蔓异花更是纷纷枯萎碎裂。它摇头摆尾地前行着,在它前方的那些人类,此刻就像是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陆雪琪脸色微微显得苍白,走上一步,眼睛仍然盯着越来越近的那只上古巨兽,向身边的曾书书低声道:“怎么回事?”

  曾书书额上见汗,道:“刚才我们在下面的时候,突然就遇见了这只可怕的畜生,我们这点道行,自然只有跑的份。不过那时看它似乎也不在意我们,只是在寻找什么,很快就离开了,没想到它居然、居然会爬了上来。”

  众人面面相觑,虽说在场众人都是修道有成的人,远非世间凡人可比,但人力终归有时而尽,尤其是在这只恐怖之极的巨兽面前,任何的抵挡都是可笑的。

  在黑水玄蛇越来越近的关头,金瓶儿忽然道:“糟了,这畜生只怕也是为了这天帝宝库里的东西而来的。”

  众人一时变色。

  鬼厉微微皱眉,面无表情,心中却突然想到自己刚进死泽内泽那道瘴气之墙时,在瘴气之中曾经突遇一只大到不可思议的巨兽,因为瘴气的缘故而没有看清楚,只是自己从那时开始,就对周围特有的腥气隐隐有熟悉感觉,如今看来,当日遇见的,也就是这只黑水玄蛇。

  看着黑水玄蛇不断前进,巨大的黑色身躯将树干压的颤抖不已,让人担心这树干会不会被它压垮了。而在半空之中,那颗硕大的蛇头,在獠牙之下,鲜红分岔的舌头不停地在空气中伸缩着,向着远处天帝宝库的方向轻声嘶吼,仿彿很是兴奋的样子。

  此刻,谁都已经看了出来,这只巨兽的目的,果然就是他们身后,那天帝宝库中的东西。

  鬼厉回头,向天帝宝库看去,只见厚实的石门依然纹丝不动,原先只照在石门前花海里的阳光,此刻也已经栘到了门上,“天帝宝库”四个古篆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法相眼看着巨大的蛇躯像小山一样越来越近,轻叹一声,迅速转过身来对其他人道:

  “这黑水玄蛇乃是上古魔兽,非人力可以力敌,我们绝非它的对手,还是不要强撑了,快走吧!”

  这道理其实谁都知道,曾书书、林惊羽等人都点了点头,那边金瓶儿哼了一声,显然也是老大的不情愿,不过看她神色,还是准备离开了。

  场中众人纷纷驭起法宝,准备四散而走,鬼厉手边也慢慢亮起了玄青色的光芒,回头正要招呼仍躲在石门附近的小灰,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天帝宝库的石门之上,传来了沉闷的轰鸣声。

  此刻,正是天际的阳光,照在了“天帝宝库”四字古篆中“天”字的最上一横上。

  “吼!”

  几乎就在同时,黑水玄蛇突然加快了速度,嘴里嘶吼着迅速爬了上来,众人一时惊骇,金瓶儿、曾书书、林惊羽、法相等人首先飞起。

  空气之中,腥气扑鼻,也不知哪里吹来的烈风,吹面如刀。

  鬼厉忽然返身回扑,向着天帝宝库飞去,此刻已在半空的法相等人都是大吃一惊,再往后一看,只见黑水玄蛇似勃然大怒,巨目圆睁,口中仿彿还有丝丝黑气喷出,巨大蛇躯不停扭动,转眼间眼看就到了天帝宝库的面前。

  在人类面前巨大的天帝宝库石门,此刻看来,也只不过相当于黑水玄蛇的蛇头大小罢了。

  鬼厉人在半空,只觉得身后突然暗了下来,那片如山的黑暗排山倒海一般向自己冲来,不用回头,他也知道黑水玄蛇巨大的蛇躯就在自己身后了。

  他化身做一道青芒,在这巨兽的身前,如电飞驰,向着那道石门。

  前方,猴子小灰突然尖叫!

  一道黑影砸了下来,巨大的风声如此凌厉,还未碰到身子,竟然已将鬼厉的身形硬生生的吹偏了。鬼厉心中大惊,但他如今早非当年在死灵渊下的那个少年,瞬间意随念动,如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御着噬魂从砸下的黑水玄蛇的蛇躯里,间不容发的躲了过去。

  此刻,天帝宝库石门上的声音渐渐高昂,伴随着一声轰鸣,在阳光的照射下,本来完整一块的巨大石门,突然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然后缓缓向旁边移开。

  金色的、耀眼夺目的光芒,从那个缝隙之中,轰然涌出,即使是在白日,竟也是这般的灿烂不可逼视,连天际冉冉升起的太阳,此刻似乎也变得黯淡无光。

  仿彿有什么东西,在天帝宝库之中咆哮着,在金色的光芒之中轰鸣着!

  黑水玄蛇整个巨大身躯突然绷的笔直,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嘶吼,更不理会其他东西,巨大的蛇头直接向天帝宝库的石门冲去。

  而在它和石门中间,飞驰着的那道青色光芒,却似乎比它早了一步,眼看就要进入天帝宝库……

  如果,没有那一柄亮若秋水的天琊神剑的话。

  一道蓝色光幕,竟不知何时赶到鬼厉头上,凝聚成巨大光剑,向他劈下。鬼厉眼中红芒大盛,眼看石门就在身前,但这璀璨剑芒若不抵挡,只怕当场就要被斩成两段。迫不得已,青芒逆转,迎天而上,蓝青光芒,在背后张牙舞爪赶来的黑色阴影中,剧烈撞击,瞬间无形之气浪向四周飞驰而出,连此刻飞在半空的金瓶儿等人也不禁为之变色。

  尽管威势巨大,但对于黑水玄蛇和天帝宝库里那奇异金光来说,却是丝毫不受影响。金光依旧耀眼夺目,越来越盛,黑水玄蛇也一样冲了过来,这一男一女,在两边剧烈变化动荡的凶险境界中,却依然苦苦支撑,谁都不肯稍微退让。

  直到,各自法宝的光芒都盖过了他们本身,两人的面色也越来越是苍白,但最主要的,在这个电光石火的片刻间,巨大的黑色阴影,冲到了跟前。

  人类的修道法宝,激发自本身的力量,在黑水玄蛇激动的一撞之力下,烟消云散。

  陆雪琪和鬼厉同时向前飞了出去,鬼厉只觉得胸口气血动荡,脑海中嗡嗡作响,全身经脉被黑水玄蛇那股大力震的几乎要完全翻转过来,一口鲜血卡在胸口,若不是此刻体内天音寺的“大梵般若”护住心脉,同时急促运转,将外来之力层层挡消,只怕当场就得喷出血来。

  但饶是如此,他依然觉得周身剧痛,全身骨头不知断了多少,人在空中,他忽地强行转过头去,看向陆雪琪。

  那个清冷女子,此刻却似乎更是糟糕,一身如雪白衣,在胸口位置,血迹斑斑,苍白的脸颊唇边,鲜血不断溢出,看来是当场就吐血了。

  青云门道法固然神妙无方,但在坚定心脉保护自身这方面,却还是佛门的大梵般若更胜一筹。

  停留在半空中的正道众人只看的目瞪口呆,这事情只发生在须臾之间,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陆雪琪已然将鬼厉拦下,片刻后二人又同时被黑水玄蛇撞飞,看他们身形,只怕都是受了重创。

  陆雪琪乃青云弟子,自不用说;鬼厉乃是当初的张小凡,与在场众人更是渊源极深,这一番剧变,正道诸人反应过来,立刻都纷纷飞下,虽然不能挡住黑水玄蛇这上古魔兽,但总希望能对二人加以援手。

  同时,金瓶儿也从另一侧悄悄飞下,不过在黑水玄蛇的阴影之下,她一双妙目,却只是盯着天帝宝库石门里的灿烂金光,明眸里闪闪发亮。

  远方,初升的太阳又高了一些。

  阳光照下,从天帝宝库那个“天”字一横上又向上栘了一点。

  忽地,原本开了一半大约二尺来宽的石门,突然停止了继续移动,片刻之后,竟然反而开始合拢,而里面的金色光芒,也渐渐黯淡下去。

  鬼厉周身欲裂,但与陆雪琪二人都还保持着清醒,只是黑水玄蛇这一撞之力实在太大,他在仓促之间竟无法控制己身,眼看着就要撞向坚硬厚实的石门之上,以此刻速度,纵然他有佛道魔三家真法护身,只怕还是要撞的粉身碎骨。

  更可怕的是,那道石门,正在低沉的闷响中渐渐合拢……

  远处,仿彿是在半空之中,传来了林惊羽等人的惊呼!

  鬼厉心头,在那一个瞬间,忽地一阵恍惚。隐隐约约的,仿彿有个水绿衣裳的女子,在青天之下,对着自己微微而笑。只是,她的笑容,不知怎么,竟然有些模糊。

  时光,在这个瞬间,似乎突然慢了下来。

  他的身子在空中翻转着,望见了身后赶来,面目狰狞的黑水玄蛇,望见了身前渐渐合拢中的坚硬石门,还有,望见了身边,和自己一样失去控制飘荡在空中的白衣女子。

  他突然很想问陆雪琪,为了什么,她不惜冒失去性命的危险,也要阻止自己?

  “吱吱,吱吱!”仿彿是突然响在耳边的尖叫,猴子小灰的声音惊醒了他。小灰不知何时跑到石门缝隙之前,急的蹦跳不停,大声尖叫,而此刻,石门缝隙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两尺了。

  眼看着,就要撞上了石门。

  眼看着,就要走完这一生。

  眼看着,青天白云,都向着自己压了下来。

  如果,放弃……

  他咬着牙,用尽了最后一份力气,将身子扭转了几分,在须臾之间,他眼角余光望见了前方,那条缝隙,正对着他。

  也许,可以逃过鬼门关了吧?

  他松了口气,整个人都像要死去一般,没有了一丝力气。

  风声凛冽,他却忽然感觉到,有人注视着他。

  他抬起眼。

  陆雪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醒了过来,就在他身旁,看着她飞的方向,肯定是要撞到坚硬的石门之上的。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个清艳女子的脸庞之上,竟没有丝毫的惧色。

  在这个天旋地转的瞬间,在这个生死就在须臾的关头,她身不由己地飞向死亡,可是,她的脸上,竟没有一丝的伤怀,没有一丝的恐惧。

  仿彿就像是夜晚的昙花,在殷红的鲜血点缀着的她的身影,在远方惊骇的惊呼声中,在鬼厉,不,是在当年的张小凡面前,她忽然笑了。

  苍白的笑容里有从未出现的温柔,在如此凛冽的风声之中,她的唇轻轻开合,凝望着身边的人。

  有四个字,穿过了风声,穿过了鲜血,更像是穿过了岁月时光,在十年间轻轻徘徊,然后,萦绕在他的耳边,回荡在他的深心。

  “你,回来吧……”

  她闭上了眼睛,身子仿彿也突然一沉,眼看着,要离他而去,就像是最后的力气,也随着那四个字说完而消失。

  黑发飘起,在风中微微遮住了她白皙脸庞的一侧,那女子随风而飘,嘴角,却似乎还有淡淡的笑容。

  但是是什么,回荡在深心里如此炽烈的激荡?像汹涌不休的洪水冲垮了所有阻碍,世间的所有纵然可以消失,可是此时此刻,那白色的身影……

  怎可以放弃?

  怎可以舍弃?

  他的喉间有低低沙哑的吼叫,在莫名的泪光中他挣扎着,在激烈的凛冽风中他挣扎着,伸出手去,伸出手去,伸出手去……

  紧紧,抓住!

  就像是十年前,死灵渊旁,无数乱石如雨中,那白衣女子不顾一切向他而来,抓住了他的手一般。

  紧紧,抓住……

  在他最后的神志消失之前,他用尽全身力气把那个女子向自己拉来。

  前方,是只剩一尺的石门缝隙,而石门中的金光,此刻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了黑暗。

  有淡淡的温暖,在他的手心。

  他闭上了眼睛,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像是十年前一样,淹没了过来,吞没了他们。

  石门,轰然关上,在那最后一刻,猴子小灰也跟着主人窜了进去。

  而紧接着,这道巨大的石门在巨响中再次合拢,中间的那道缝隙,也不可思议的消失了。

  “轰隆!”黑水玄蛇巨大的蛇头砸在石门之上,这巨力如排山倒海,几十丈粗细的巨树树干也剧烈颤抖,像是要断裂一般。

  黑水玄蛇像是看到了到嘴的美食又飞了去,陷入了不可抑制的狂怒之中,巨大的蛇头开始疯狂地撞击石门,这力量之大,甚至连在远方半空之中的诸人,也为之变色。

  金瓶儿恨恨地飞身而起,离了那只黑水玄蛇远远地:心中暗自咒骂不止,刚才她趁着正道众人不注意,暗中在另一侧跟随黑水玄蛇的阴影接近天帝宝库,本想伺机进入,不料场面却急转直下,那天帝宝库也不知怎的,突然又关上了。

  金瓶儿来迟一步,大是气恼,但又无法可施,而且此刻黑水玄蛇狂怒之下,注意力已经开始转到天空中的诸人身上,金瓶儿一见这畜生抬头似有异动,连忙又后退了数十丈。

  果然,黑水玄蛇突然大张蛇口,向天空众人喷出了一股黑色毒液,腥气扑鼻,闻之欲吐,正道众人纷纷躲避,一时倒有几分狼狈,金瓶儿躲得快些,还算从容。但看着脚下黑水玄蛇狂怒嘶吼,随即又拼命用头撞击天帝宝库的石门,料想今日只怕是无法再得什么便宜,再等下去,那边厢正道诸人反而对自己有些敌意,不如走为上策。

  如此一想,金瓶儿便悄悄离开此处,向来路飞去,但没飞多远,她身子忽地一震,只见在来路之上,刚才黑水玄蛇经过之处,一片狼藉,但不知为何,却有一片藤蔓的花圃,竟然完好无损,而在这片花圃范围里,在阳光照射之下,似乎隐隐有暗红色光芒悄悄闪动,排列杂乱,但细看之下,却似乎又有玄奥。

  金瓶儿眉头微微皱起,仔细看了片刻,眼中忽地闪过一道精光,似乎看出了什么门道,随即向四周迅速看了一眼,同时冷笑一声,低声道:“连他们也都来了!”

  她在半空中微微沉吟片刻,终于还是一甩头,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而在天帝宝库之前,黑水玄蛇的狂怒依然不休,拚命撞击着石门,天空中正道众人本来还想偷偷下去查看一下能否救援陆雪琪二人,但稍一接近便会受到黑水玄蛇的攻击,有几次还险些伤在了这巨兽手中。

  再接连几次遇险之后,法相向其他人示意退的远些,聚在一起,随即低声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宝库中也下知道到底有什么东西,让这畜生如此痴迷不舍。有它守在这里,我们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进入宝库了。”

  林惊羽面色严峻,死死盯着下方的黑水玄蛇,曾书书也是面有焦急之色,但纵然他机智聪明,此刻却也无法可施。

  就在众人焦虑无比的时候,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黑水玄蛇疯狂的嘶吼声。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天色暗了下来。

  曾书书等人都吓了一跳,就在片刻之前,这里还是晴空万里,怎么会瞬间就变了天色,忍不住抬头看去。

  这一看,只看的他们目瞪口呆,只见九天之上,突然缓缓出现了一大片橙黄色彩,几达数十丈方圆,笼罩在他们头顶之上,竟然将阳光都遮挡住了。

  随后,天际仿佛传来了一声凤鸣一般的清啸。

  刚才还陷入疯狂的黑水玄蛇突然停止了动作,巨大的蛇头昂首观望,随即似做愤怒姿态,张开大口,露出獠牙,向着那片云彩咆哮。

  那片云彩遮天蔽日一般落了下来,看去虽然没有黑水玄蛇庞大,却也与它相差无几。

  远处的众人看的分明,这竟是一只周身披着橙黄羽毛的奇大之鸟,展翅而飞,盘旋空中,对着盘踞在树干上的黑水玄蛇非但没有畏惧之意,反而似有攻击之意。

  而黑水玄蛇面对这只奇鸟,竟然也收起了它不可一世的态度,盘起身子,蛇头丝丝作响,严阵以待。

  “这只,就是传说中的九天灵鸟——黄鸟吧!”(注一)

  法相望着远处那两只对峙着的巨兽,喃喃地道。

  注一:此段典故取自“山海经。大荒南经。巫山黄鸟”。有巫山者,西有黄鸟。

  帝药,八斋。黄鸟于巫山,司此玄蛇。另注:帝即天帝,药指神仙药,即长生不死药。

  玄蛇即黑水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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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  第十集
第十章 小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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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
  周围一片黑暗,然后,在前方不远处,缓缓亮起了一道幽幽的光芒,就像是黑夜中的一盏微弱烛火,静静燃烧着。

  他默默地望着那里,那道光,是轻微的淡紫色,然后转成青色,接着又慢慢转成深绿,这般下来,不停变幻着,闪烁着各色光芒,很是好看。

  “吱吱,吱吱……”

  忽然,就在他的身边,响起了猴子小灰低低的声音,似乎因为是在这一片黑暗中,连它的声音,也不敢太过大声。

  鬼厉转过头,果然衬着那微弱的光线,看到猴子小灰蹲在自己身旁。

  他笑了笑,下意识地咬了咬牙,想忍住痛楚先坐起来,看清楚周围情况再说。不料他这一翻身坐起,竟是顺畅无比,全身上下没有丝毫疼痛,顺顺利利就坐了起来,反而让他吃了一惊。

  黑暗中,那道不断转变颜色的光芒,轻轻照在他的身上。鬼厉内视周身,刚才被黑水玄蛇重重一撞所受的伤,不知怎么,突然不可思议的全部复原了。

  他微微皱了皱眉,心中着实诧异,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原因,便想先站起来,好好看看周围再说。

  想到此处,他身子甫动,忽然,又停了下来,身体似乎突然僵硬了一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的手里,还握着另外一只手掌,白皙、修长而温柔的手。

  他们握的那般的紧,那么的自然,竟然让人忘了他们的手还握在一起。

  鬼厉怔住了,然后慢慢向旁边望去,幽幽的那道光线,在黑暗中轻轻浮沉着,印出了那一张清冷美丽的脸庞。陆雪琪的眼睛还是闭着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在嘴角边,似乎还有淡淡的血丝,便如奇异的红色花办,落在那初雪一般白皙的睑她的唇边,微微抿着,仿彿依然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一片,寂静!

  是谁的目光,在黑暗中静静凝望,时光如水,十年的光阴,深深刻在生命里,却又像是,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就在昨天。

  “轰隆!”

  突然,一声巨响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爆发,顿时地动山摇,伴随着远处似乎还有凤鸣清啸和狂怒嘶吼,整个黑暗的空间里剧烈颤动。

  小灰怪叫一声,身子变做滚地葫芦,向旁边跌跌撞撞飞了过去,扑通一声摔在地上。鬼厉也一时无法坐稳身子,向旁边歪去。

  而这一震之力,将陆雪琪的身子也震了起来,她像是突然惊醒,口中轻呼一声,随着身子歪斜,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黑暗,然后是那熟悉的脸庞,坐在自己身旁。

  就像,十年前死灵渊下,无情海边!

  震动慢慢缓和了下来,四周渐渐又恢复了平静,也不知道这剧烈震动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雪琪缓缓坐起,目光看向鬼厉,鬼厉也没有躲闪,一样的望着她。片刻之后,他们的目光,都低垂了下来,那两只手,还紧紧而自然的握在一起。

  陆雪琪沉默而没有言语,身子一动不动。鬼厉的唇动了一下,然后慢慢松开了手,收了回去。

  陆雪琪淡淡地望着缩回到黑暗中去的那只手,那只就在片刻前,还传来淡淡温暖的手。

  她的眼中,忽然有隐约的伤怀,然后又消失不见,恢复了冷静。

  她站了起来,同时,眉头微微一皱,看来似乎也因身上的伤突然间意外复原而感到意外,随即向四周看了一眼,静静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鬼厉也慢慢站了起来,道:“我也不清楚,但我记得我们是飞进了天帝宝库。”

  陆雪琪沉默了一下,道:“是你救了我吗?”

  鬼厉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道:“不是,是你自己命大,在石门关闭之前飞进来的。”

  陆雪琪转过了头,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一双在黑暗中也依然明亮的眼眸,仿彿闪烁着光芒。

  鬼厉没有去看她的眼睛,把头转开,开始向那道微光走去,同时口中道:“你不欠我什么,如果你要杀我,尽管动手好了。”

  陆雪琪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的黑暗中,伫立半晌,然后轻轻拍打自己身上灰尘,整理仪容。

  “吱吱,吱吱!”

  刚才那一震被摔的头昏眼花的小灰,这时才恢复过来,连蹦带跳跑了过去,两三下又窜上了鬼厉的肩膀,趴在他的肩头,向着那道闪烁着神秘色彩的光线看去。

  走的近了,映入眼帘的东西也变得清晰起来。

  这是在黑暗中竖立着的一道木台,半人来高,大约婴儿手臂粗细的一根圆形木柱连入地下,上端托着个一尺大小的小平台。

  平台中间,放着一只形状古拙的杯子,也似木头所做,仔细看去,便可以看出,这整个木台和杯子,竟然都是完整的连接在一起的,和地下的树木连为一体。

  但最吸引人的,却是在这小小木杯之中的东西。木杯大概有三寸高,两寸宽,中间盛着一种透明的液体,而在杯中浮在那液体之上的,还有一颗小小的透明石头,做五面平整状,晶莹剔透。就是从这颗石头之上,发射出柔和的光线,在小小木台上形成了一道半圆形状的光幕,折射出各色光芒,向四周散发。

  此刻,陆雪琪也已经走了过来,站在鬼厉身旁,向那木杯望去。

  空气中,隐隐飘荡着奇异的香气,无所不在,闻之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鬼厉与陆雪琪都不是等闲之辈,但此刻却也看不出这究竟是何东西。

  其实在这天帝宝库中的这面木台,杯中所盛的,正是传闻中天帝秘藏的神仙药,这木台和木杯,都是与脚下这棵奇树连为一体,以这棵奇树本身万载灵气,来保存灵药。

  在天帝宝库外头,能让黑水玄蛇这般的上古魔兽如此垂涎三尺,甚至不惜与守卫灵药的天敌黄鸟对阵的,也正是这看去不起眼的一杯灵药而已。

  而鬼厉和陆雪琪的伤势突然神秘复原,其实也和这灵药以及这间宝库有关。

  只不过这等传说秘闻,今日多已无人知晓,鬼厉与陆雪琪都不知道,面对这等天才地宝,却只是皱眉奇怪。

  正思索间,忽然,又是一声巨响,整个天帝宝库剧烈颤抖,同时黑水玄蛇那可怕的嘶吼咆哮声再度传来,看来这上古巨兽愤怒之极,仍不肯舍弃灵药。

  天帝宝库虽然乃是亘古奇地,但此时此刻,一来年月已久,二来今日也不知道被黑水玄蛇撞击了多少次,这等上古魔兽的力量,又岂是等闲可比?若不是天帝宝库,换了普通一座小山,只怕也早被黑水玄蛇给铲平了。

  此刻只听得周围咯咯爆响,到处都回荡着坚硬树木痛苦呻吟一般,令人心惊肉跳的扭曲声,同时宝库之中剧烈动弹,小灰尖叫一声,险些又从鬼厉肩头摔了下来,而鬼厉和陆雪琪都只觉得周围天摇地动,几乎立足不稳。

  按理说,这等剧烈撞击之下,就算是整个连在一起的木台木杯,那杯中灵药,也要倾倒出来了。但就在这剧烈摇晃的时候,木杯之中浮在水面上的那颗石子忽然腾起一道细细金光,笔直向上射出,照在那片光幕之上,顿时将整片光幕染做金色,随即光芒忽盛。

  在这片光幕照耀之下,原本似乎蠢蠢欲动的木台,在周围一片剧烈动荡中,忽地静止下来。直到周围震动渐渐平和,那金色光彩才慢慢减弱,又恢复了原状。

  鬼厉与陆雪琪对望一眼,眼中都有惊讶佩服之色,这等鬼斧神工,实在匪夷所思。

  鬼厉向四周又看了看,藉着这奇石光芒,看见这宝库之中除了这个木台,似乎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不过看着这颗石子,晶莹剔透,内里仙气萦绕,绝非凡物,看来搜索多日的异宝,就是此物。

  一想到此处,他心头一热,伸出手向那木台的光幕摸去。

  “你别碰它!”忽地,陆雪琪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在身边响了起来。

  鬼厉的手停在半空,然后慢慢缩了回去,转过身来,面对着陆雪琪。

  二人面对面而站,距离不到三尺,但刚才还隐约在他们之间的温暖,此刻却突然间冷下去了,换成了沉默背后的冰冷。

  鬼厉望着陆雪琪,缓缓地道:“我要这东西。”

  陆雪琪看着前方男子的眼睛,静静道:“我不会让你得到的,除非你先杀了我。”

  鬼厉不说话了。

  黑暗中的那片微弱光线,轻轻流转,变幻着七彩颜色,仿彿也在述说着什么?

  “轰隆!”

  又是一声震天价的巨响,同样的地动山摇,但这一次规模更胜以前,虽然那颗奇石腾起金光护住木台,但周围天帝宝库的墙壁,却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了。

  随着一声嘶哑的断裂之声,头顶之上,忽然掉下来一块巨大的木条。鬼厉和陆雪琪同时跳开,紧接着巨响连连不断,外头的黑水玄蛇似乎已经陷入了疯狂,不停歇地撞击着天帝宝库,同时在那咆哮声中的凤鸣清啸,也越发愤怒与激切!

  外头,仿彿也正在进行着震天动地的决战!

  整座天帝宝库在巨大外力的压迫之下,终于开始缓缓变形,各边的墙壁都开始慢慢向内凹陷,破裂的木块纷纷落下如雨。

  在这等情况之下,鬼厉和陆雪琪暂时都只顾躲避落下的巨大木块,一时顾不上木台。

  眼看着这座天帝宝库就要崩溃,但就在这个时候,仿彿是上古神明的法力,那颗奇石之上突然腾起远比刚才要粗大和耀眼的金色光芒,霍然成柱,直冲上天。而这一次,它却是突破了鱼畏着木台的那片光幕,直直照在天帝宝库的穹顶之上。

  宝库之中,突然响起了神秘而悠远的声音,就像是灵山胜境里的神秘梵唱,又像是九幽孤魂的轻声低语。随着那道金色光柱抵住穹顶,整座天帝宝库似乎也受到什么强力支撑一般,停止了继续向内凹陷,木块落下也渐渐停止。

  然后,在陆雪琪和鬼厉的视线中,在整个天帝宝库的穹顶,在那片金色耀眼的光芒中,突然,那神秘的声音响了起来,如为什么而吟唱,斗一般大小的金色文字,在金光的照耀下一个接一个地凌空出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鬼厉身子大震。

  片刻之后,这九个字缓缓消失了,但那神秘的吟唱声音反而越来越响,越来越盛,瞬间,那耀眼的金色光柱突然如爆发一般,炽热无比地射向天帝宝库所有的空间,在四周的墙壁之上,在金光照耀之下,一个一个的金字凌空出现,笔势苍劲,仿彿都在飞翔。

  围绕着鬼厉和陆雪琪,在轰鸣声中,环绕飞翔!

  鬼厉和陆雪琪为这夺人心魄的奇异景象所震慑,但随后就被四周那神秘的文字而吸引,他们如饥似渴地看着,忘记了周围一切。

  而鬼厉的心跳得越来越是厉害,此时此刻,他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大声呼喊着:“天书!

  天书!这是天书第三卷!”

  天帝宝库之外,法相等人远远避在高空,望着那棵奇树之上,两只上古奇兽的争斗,脸色都是不由自主的有些发白。

  原本生机盎然,枝叶繁茂,并且被无数藤蔓鲜花围绕的巨大树干之上,此刻像是遭到了千万年一次的巨大灾劫,到处是破碎的枝叶和凋零的花朵,一派惨状。

  而在树干的前方,天帝宝库之外,黑水玄蛇紧紧盘在天帝宝库的石门周围,巨大蛇头向天咆哮,神兽黄鸟振翅而飞,每挥动一下翅膀,就是一阵狂风大作,连在远处观战的法相等人也能感觉风力强劲。

  黄鸟一身橙黄色羽毛,双翅展开更接近百丈,尖喙锐目,脚爪亦是锋锐巨大,此刻不停俯冲而下,用尖喙和巨爪向黑水玄蛇攻击。

  而黑水玄蛇口中不断喷出毒气,蛇头摇动,獠牙锋利,全力反击,并不时撞击身下的天帝宝库。

  这神鸟巨蛇相互争斗,直斗的是天昏地暗,风云变色,也还好是在这荒无人烟之地,否则以这两只亘古奇兽的力量,再繁华的地方也要被它们给毁了。

  斗到现在,强横无匹的黑水玄蛇已经是伤痕暴暴,本来如魔神般不可一世的巨大身躯之上,一条条一道道巨大的伤口历历在目,暗红的鲜血不停流了出来,将身下树干染做暗红颜色。以它这等上古魔兽,本来全身坚硬如石,也只有似黄鸟这等利爪尖喙,才能伤到它。

  不过,虽然将黑水玄蛇伤得很重,但黄鸟自己却也并不奸过。原本如凤凰一般光鲜美丽的一身羽毛,此刻在与黑水玄蛇的争斗中,数度被黑水玄蛇咬到,脱落无数,身上也有数道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涌出,将胸脯附近都染做红色。

  此刻,两只巨兽都暂时停止了攻击,黑水玄蛇盘踞在天帝宝库之上,黄鸟则落在附近树干,双方对峙,黑蛇咆哮,黄鸟凤鸣,彼此示威,都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

  但从外观上看,黑水玄蛇似乎形势不利,毕竟此处地势不好,孤悬在高空之上,它只能紧紧盘踞在树干,而黄鸟却能振翅而飞,不断从各个方向攻击,大占便宜。再加上黄鸟本就是黑水玄蛇这等魔兽的天然死敌,对黑水玄蛇的毒气毒液,天生就有抵抗之能,虽然仍有忌惮,但被咬之后,却无法伤及根本,无法致命。

  黑水玄蛇最厉害的本事之一在这黄鸟面前失去了效果,再加上地形不利,眼看着大势不妙,它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更是愤怒之极。巨目圆睁,忽然间蛇头回转,趁着黄鸟还停在远处,狠狠向天帝宝库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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