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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毅然决定对那个有妇之夫关闭心灵之窗的时候,他的新娘正身披洁白的婚妙,依偎着另一个男人灿若春花地走在红地毯上。
她和他都需要发泄,需要倾诉,需要放纵,上帝安排他们狭路相逢. 在确定交往之前,他们是有约法三章的:第一,永远不要从网上走到网下;第二,以恋人相称,疯狂而彻底地爱一次;第三,永远不要探究对方的真实情况。
她收到他正式的第一封信是在下班后,她打开独居的一室间,只见如血的残阳正热烈地泼洒在空寂的阳台上,而对面楼层里,却飘来温馨的菜香,她的眼开始迷离,想到那个自己深爱的男人,此刻是如何温情地陶醉在妻儿的目光里。她的鼻子一酸,突然想喝酒,记得屋子里是没有的,她扔掉高跟鞋,赤脚直奔电脑,象抓救命草一样一把握住了手形的蓝色鼠标。
他在论坛上与人争斗的正欢,她发了一个不关痛痒的贴子,他立即与她打招呼,"我给你写了一封长信,快去看看。"自从那个男人不再写信给她后,她就懒得打开信箱了。
"亲爱的:我爱你。爱你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心动!你是秋天的菠菜,我是你头上流连不已的蝴蝶,亲爱的,我爱你!你的清绿,你的水灵,你的清香,你的一切!啊,是的,我爱你,你的每一次呼吸,你的一切!"
打开他的信,她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看,这就是网恋的好处,可以随心所欲,可以不去计较情话的真实信,甚至可以让人得到些许快意。
他的情话,于她来说,无疑是一场及时雨,她立即把心中对深爱的那个人相思的情话,火热热地敲击出来,她的每一个字眼,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蕴藏了无限深情,只是,收信人是彼人却并非此人。
"亲爱的,我也爱你,爱你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呼吸。在我心中,永远都有一块不为人知的自留地,我在这里种上了你最爱的菠菜。亲爱的,你可知道,我每分每秒都为你敞开着,只为你敞开着,等你,在每一次心跳时。"
无疑,他们的文采都是美妙绝伦的。能够感动自己的文字,也必将以惊人的魔力迅速地感动着它的阅读者。很快,每日的收写情信成了他们赖以慰藉的清泉,而他们自己,分明成了两条渴望甘露降临的鱼儿。他们从不怀疑这些文字的真实信,但他们却清醒地知道,这些文字也许并不是属于他们的,他们仍然深知:他们已经离不开对方的这些文字,就象鱼儿离不开清泉。
日子就这样奇妙地进行着,她只知道,他是个男人,细腻、温情;他只知道,她是个女人,温柔、多情。对他们来说,这就够了,他们需要的不是真枪实弹的爱,而是分享。仅仅只是需要一个异性来分享他们心底里浓浓的爱情,这就足够了。
忽然有一天,她如往常一样打开信箱,却没有发现他的新邮件,她满涨的情绪,立即空落了。她怔怔地望着空空的信箱,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读他的情信,是的,她已经养成了良好的习惯,她不知道,没有了他的这些情信,她还能干什么?!
这天晚上,一向睡眠极好的她竟然失眠了。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好象还有一件重要的事牵扯着她的脑神经。她终于忍不住打开信箱,还是空空如也。
她想给他写点什么,但却不知该写点什么,她清楚地知道,这时候不管她写什么,都不再是属于那个深爱人的文字,而是实实在在属于她和他的文字。每一个文字都是熟悉的,每一次呼吸都是真实的,唯独他,却是陌生的。
第二天,还是没有他的只言片语,她真的忍不住了, 但想到作为女人应有的矜持,她拼命地忍住了。一连三天,他都没有动静,她感觉自己自留地中的那棵水灵灵的菠菜,正在慢慢地枯萎、凋零。而她却无能为力。
一个星期后,她终于在他经常光顾的论坛上逮住了他,未语先凝噎,她竟恍若隔世!
"我要结婚了。过去我喜欢在网上与众多的美眉谈情说爱,结婚后我想做一个忠实的丈夫,尽管这样我的精神世界会空虚,甚至荒芜。你一定会说我自私,是的,我是一个自私的男人,我之所以爱别人,是因为希望别人来爱我。同样,我之所以最终选择忠诚,是因为我希望别人对我忠诚。"
"我要结婚了!我要结婚了!"她只看见了那五个字,整个屏幕整个大脑就只有这五个字,她的心一片冰凉,就象<铁塔尼号>里的女主角露丝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恋人杰克沉入冰冻的大海一样,那份无助,那份绝望,那份不舍,死死地揪着她的心,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木然地关了显示器,那五个字消失了,却刻在了她的心上,一笔一划,字字锥心,她的心鲜血淋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对她说情话的男人,最后娶的,总不是她?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总不能跨越万水千山,走过茫茫的金秋,走向那圣洁圣洁的白雪世界?
她大病一场。同事来她蜗居的小屋看她,知道她是只网虫,便聊起网络的种种好处,谁知她却淡然摇头,"没意思,我已经决定戒网了。"同事惊问原因,她平静似秋水,"正如一场春梦,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病休后,她开了手机去上班,在公共汽车上,她收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她"喂"了声,那边却无声无息,周围又是一片嘈杂,她觉得莫名其妙,按掉了。
来到办公室,她刚沏好一壶茶,手机响了,仍是那个莫明其妙的号码,她没有接,但它固执地响着,她只得接了。"打错了!"她拿起电话就没好气地说,没想到对方却很好脾气地说,"没错,找的就是你。"这个声音极富磁性,就象这个季节里气定神闲的太阳,她握茶杯耳的手抖了一下,一滴热茶溅到手背上,她不由得轻声"啊"了一下,那边立即关心地问,"你怎么啦?"她的脸立即红了,一直红到耳朵根,滚烫的茶水成了传导体,她预感到了:他是谁。
"没什么。"她感觉自己的语调是如此的温柔,她想起,自己似乎好久没有这样温柔了,自从那个深爱的人不再出现在她左右后,她就变得象更年期的妇女喜怒无常了。
接下来他们说了几句不须验明身份的话,他终于忍不住问她,"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她调皮地说,脸上已经飞起了两片笑云。面前的茶雾,正袅袅向四周散去。他不信,非让她说出来,她沉默片刻,说了。只说了一句:爱是每一次呼吸。他笑了---沉默......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为什么不问我是怎么知道你电话的?"他打破沉默问,她轻柔地笑了,很玄地说,"不用问,不能问,一问就破。"她也笑了,她从来没听过这么迷人的笑声。
"我要休假十天,我想来看看你,可以吗?"他突然说,她意外地怔住了,她该怎么说呢?拒绝吧,分明不是她的真心,不拒绝吧,又是如此的唐突---天啊,她还不知道他姓名呢,再说,他们是有过约法三章的,他怎么都忘了?
他不是要结婚了吗?他不是要做个忠实的丈夫吗?
在她沉默不决的时候,他用那种深情却又霸道的语气说,"我已经买好了火车票,今天下午开,明天上午九点到,你说,我们在哪见面好?"她心慌意乱,仿佛他从天而降,已经站在了她面前一样,"让我想想---"
这一整天她都是心神不宁,失魂落魄的。她内心是焦急的,但却又是无措的,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却怎么也拿不出任何行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着就到了他上火车的时间,她还没有想好如何答复他。
手机响了,她的心猛地狂跳了一下,是他发的短消息:我已经上了火车。
MY GOD!一切已成定局!她在心里惊叫一声,整个人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收拾办公桌,收拾随身物品,顾不得淑女风度大步奔出办公室---从现在起到明天早上九点,时间太少了,而她要做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她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还要把自己武装的体体面面,更要设想他们相见后的每秒每微秒......总之,她要以最好的状态迎接他的到来。
"我这是怎么啦?想当初爱上那个有妇之夫的时候,也不至于如此紧张慌乱啊,难道这半年多的纸上谈兵已经不知不觉演变成了真枪实弹?他是不是要为我放弃将要走进的婚姻?天啊,我有这个魅力吗?"她是弄不明白自己了。 她本想去火车站接他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去,他入住酒店后打电话告诉了他所住的酒店名及房号,她说,"我半小时后到。"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两个半小时过去了,上午过去了,下午也过去了,她还端坐在小屋的圆镜前迈不动步。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怕让他失望吗?怕他让自己失望吗?夜幕降临,他打来了电话,"你有事吗?"她支吾着,如一个胆小腼腆的小姑娘。
"你再不来,我就上天去了。"他用吓唬的口气说,她急了,"上天?自杀?"他呵呵坏笑起来,"不是上天堂,是开溜---坐飞机回去嘛,你不肯见我,难道要我遁入地狱去把你捉出来不成?"
他的笑声缓解了她的紧张情绪,她也笑出了声,但她仍有一丝顾虑:"其实,我是不敢来见你,我怕---让你失望---"
"没事。你再不来我真走了啊,九头鸟也拉不回的---"她是湖北人,他们都笑了。
奇怪,他好象一点也不担心让她失望?为什么他这么自信?莫非他十分帅气又优秀?唉,豁出去了,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电梯停在八楼,她站在电梯口东张西望却不敢迈步,她想再照照镜子,正在小包里掏化妆盒时,电梯对面的一个客房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二十六岁左右,身材和长相都十分普通的男子,他端着茶杯,目光定定地望着她,她不以为意,继续自己的动作---男子朝她走过来,停在她面前,她开始慌了,却仍然矜持地将目光从男子头上越过---她看见了那个房号!
就是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那个房间的,当他们终于用不着边际的谈话打破尴尬的沉默时,他们才发现,他们既没有互相问候,也没有自我介绍,更没有握手致意--他们连起码的礼节都忘了,忘了紧张,忘了羞怯,甚至忘了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陌生感,驱之不去。
一切都不是他们所想象。
他一点也不似她想象中的模样,相貌,气质,谈吐,一点也不象,甚至已经听过的声音,也完全变了味。她想他该有一双深邃的迷人的眼睛,应该有不易察觉的笑容,应该有洁白整齐的牙齿,还应该有挺拔伟岸的身材,他应该能让她怦然以动,让她再也不想回到从前......如果早知道他原来是如此的平凡,她又何必在见面之前如此的提以吊胆呢?
她也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如花似玉,她是那么的普通,就象走在马路上随时都能碰见的女孩子,她看起来并不温柔,甚至还有一点男性的洒脱,她的声音也不似夜莺,却有着乌鸦的暗哑,想到自己写给她的那些感天动地的情话,他不禁摇头笑了。早知道她只不过是平凡的一粒沙子,他又何必穿越大半个中国来看她呢?
他们都笑了,笑过之后,又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她起身告辞时,平静的就象面对一位不生也不熟的客人,"明天早上八点,我以东道主的身份,带你游览这个城市的风景名胜,你觉得如何?"他没有表示异议,只是抬手对她说了一声"谢谢,再见!"她请了三天假,一口气陪他玩遍了这个城市所有的风景名胜,她是他的导游,他是她的客人。他们都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们只谈关于这个城市的话题,却不谈他们自己,更不谈他们曾经写过的情话,不是故意遗忘,而是不知不觉地就忘了--那已经是一个与他们无关的话题。
她从来没有这么累地游玩过,以前,她只用欣赏风景就行了,可现在不行,她成了主人,成了导游,她的任务不是玩,而是"前锋"和"后勤"。而他则相反,这是他和女孩子游玩最轻松的一次,他什么也不用操心,只要使用眼睛欣赏,耳朵倾听讲解就可以了,他轻松的心安理得,她辛苦的理所当然。也许,这才是人的本色,当所有的感情(爱情友情亲情同情)都不存在的时候。
第三天晚上他们说再见时,他并没有说明天要回去,可她,真的再没有毅力陪他玩了。她抱歉地说,"明天我要上班了。"他很大度地说,"没关系,你上班好了,不用管我。"她当然不想管他,可说到底,他是因为她才来到这个城市的,她不能无视于他的存在。第四天下午下班后她去了他住的宾馆,意外地在总服务台处见到他。只见他眉飞色舞地对服务台的小姐描述着什么,那个涂着鲜红嘴唇的姑娘,长得十分水灵标致,让她不禁想起了他写过的"秋天的菠菜"。她很想静静地走开,可服务小姐已经用眼光在问她有什么事需要服务了。
她只得过来向他点头打招呼,他却只是象她的上级一样冷漠地扫了她一眼,她真想一走了之,但出于社交礼仪,她忍住了。
也许他并不是冲着她来这座城市的,因为她的存在与否于他来说,似乎并不重要。这样最好。这样想的时候,她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她下决心忘记这个客人在这座城市暂时的存在。三天后,她看见那个电话号码显示在自己的手机上,她不想接,但还是接了。
"我要回去了,来送我吧。"他仍是那种淡淡的没有感情的语调,那么的理所当然,她知道自己不想去,但礼节不得不勉强她去。
他们无言地等着火车,火车怎么还不来呢?她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他也这样反复地说。还有一个小时,也许该说点什么。
"我们没有见光死,但我们还是见光死了。"他说这话时,自我感觉语言表达能力很不错,她哭笑不得,反驳说,"其实我们无所谓见光死与否,这三个字用在我们之间不合适,就象爱情不能用在同性之间一样。"他当然不同意,"我们并不是同性,况且,我们之间还有那么多美妙的文字!"为什么要提到文字呢?为什么要提到那些文字?!她的眼朦胧起来,那个已经沉淀在心湖里的男人,悄悄地浮出心海。她一字一顿地说,"你错了,那些文字并不属于你我之间。我的每一个字,都是属于我的心爱,至于你的,你该比我更清楚。"他好久都不再说话。临上火车前,他突然对她说,"以后,对你所喜欢的男人温柔些,女人还是温柔的好!"她用谢谢二字接受了他好心的建议,心里却笑道:谁说我不温柔呢?只是我的温柔和我的情话一样,注定不是属于你的!
她再也没打开过那个信箱,那些情话,早该封存。
半个月后,她在购物商场看见了那个她深爱过的男人,他左手搂着妻子的腰,右手牵着儿子的手,她发现自己居然用很平静的目光望着他们,就象看身边许多的三口之家一样,除了美好的感觉,再无其它。
走出商场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天空中洋洋洒洒地飘起了雪花,洁白洁白的,轻盈如花,真好啊!
什么时候,她已经不知不觉走过了秋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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