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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莫裳青衣
(1)
我是一块玉,青色的,漂亮的。为什么说自己漂亮呢,一定是的,主人对我的爱惜和别人的赞誉都可以看出来。
主人是一个年轻英俊,个子高高,应该就是那种叫做高级灰的男子吧,29岁,眼睛明亮,笑容温暖,在一个外贸公司里做着一份主管的工作。
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灰西装白衬衣里佩着我这样的一块玉。现在带玉的人,实在不多了。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五岁,我记不起自己几岁了。他生日的时候,他的奶奶把我送给了他。
之前我一直躺在她的锦囊里,她把我封在一个雕龙绘凤的红木小盒子中,这让我心里郁闷了许多时间,那样暗无天日的处境。
我被贴在了他五岁的胸口,坠在一条长长的红线下,原本冰冰的我跟着他似乎也变温了。许多时候,他都会用小手磨娑着我,怪痒痒的。
洗澡的时候我才会暂时离开他身边。主人洗完澡后又挂上我,这个时候他的身上香香的,是那种大海吹来微风的清新气息。
我特别喜欢闻这个味儿。
(2)
主人的工作需要接触许多人,当然有很多女孩子,许多女孩子都很漂亮,衣着得体,优雅干练。
有些看到主人的第一眼后,眼睛里就有了迷人的光芒,是啊,这样的男子,英俊多金,温文尔雅,正是所有女孩子心中梦寐以求的理想对象,一如灰姑娘之于王子。
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我知道。主人从小就爱看童话,看的时候他会轻轻地念出来,所以我都听到。海的女儿是我听了最忧伤的故事。
我总觉得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潜在我体内,仿佛很久,很久很久了。
人鱼公主躲在帐篷外偷看的时候,我也觉得胸口难受极了,有什么东西想从里面迸裂出来。我不明白,难道说,我也会有眼泪吗?
主人对其他的女孩子彬彬有礼,守礼而不逾矩。他约她们,全部是为了公事。
他的心在小语身上。
(3)
小语是他的初恋,大大的眼睛,小小的个子,皮肤白得像雪一样,在脑后高高地神气地扎着一支马尾辫,走起路来一跳一跳的。
看上去很单纯很干净,额上整齐的刘海,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
我不是很喜欢她,她太骄傲了,像一只天鹅,看人的时候眼光是向下的,生起气来便会噘起嘴不理人,但是主人爱她,非常地爱。
我记得还在高中的时候,主人就整晚地神思恍惚,对着空气傻笑,拿笔在纸上涂了又改,炮制出生涩的情书,悄悄地夹在她的书本里……
他们开始恋爱,这在严谨的校园里是不被容许的,于是只能偷偷地在一起。
她真的还是个孩子,一点也没有长大,爱看漫画爱吃棒棒糖,主人经常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他叫她,我的小语宝贝。
有一天,俩人头碰头靠在一起时,小语在主人的脖子上摸到了拴着我的那条红线,发现了我。她把我从他的胸口拉出来。
哇,好漂亮的蝴蝶玉佩。小语硬要主人从脖子上拿下来给她看。她翻来覆去地抚摸着我,爱不释手。
主人把我送给了小语。
(4)
青衣,青衣……
谁在我的耳边叫着谁呢?浑身发软,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我身上,头也痛得厉害。
白夫人没事了,一个温吞的声音在说话,白二爷,鄙人告退了。
多谢方大夫,小玉,吩咐账房赏银二十两。
是,白二爷。这是一个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
这是哪里?谁在说话?主人呢?我拼命想睁开眼,有一种奇怪的知觉,是我从来没有体会到过的,身体像是发生了什么变化,不是以前光滑团圆的样子。
终于,我拼命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俊脸,薄如刀削的唇,高且挺直的鼻,一双剑眉跳脱飞扬,底下的眸子正专注地凝视着我。
正是主人,可是又有点不一样,我眨了眨眼睛,他一对瞳人中竟映出一位女子,如云的秀发堆在肩头,一张俏脸上杏眼圆睁,竟会是我?
掀开一床的鸳鸯戏水锦被罗帐,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再看自己,不由不倒吸一口冷气,我真的变成人了。
只是身上穿的和小语不太一样,榴红衫薄纱裙,像是,像是跟电视里上放的古装片里的姑娘似的。
青衣,你终于醒了,主人扶起我,把我拥在怀里,吓死我了。
可是,慢,这是怎么一回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抬起头,他的脸和我只些许的距离,吐出的温热气息甚至就拂在我脸上,我腾地一下整个脸蛋开始发烫。
青衣?你怎么了?他却不肯放过我,盯着我的眼睛。
青衣?我的妻!你不认识我了?!
他的妻?主人怎么变成了白二爷呢?而我,是他的妻?我把眼睛闭上又睁开,我发现有点适应新的自己了,连眨眼也像模像样的,不用学就会了。
我皱皱眉头,没有明白这一切。
(5)
夫人,老爷吩咐请夫人沐浴更衣。
还是那个脆生生的声音,我回头去看,是那个叫小玉的丫鬟吧。
又是吃了一惊,虽然装束和以前不一样,可是她明明就是小语呀。只见她一身月白衣裳,梳两个侧分大髻,虽然是丫鬟,却也钗着一支金步摇。
我不知道往哪走去沐浴更衣,小玉奇怪地看着我,夫人,请随我来。她领着我穿过长长的回廊进了另一个院子,门口的牌匾上拓着三个暗色的小篆,青玉院。
院内粉墙黛瓦,倒也整洁清爽,廊下种有丁香海棠,风吹过来,花香袭人。台阶上有几只啁啾的小鸟儿,也不怕人,顾自在那跳来跳去。
泡在花瓣澡中,我理不清头绪,罢了,不想。
小玉在我洗完澡后帮我换上衣裳,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临走时回头定定地看了我一眼,盈盈而去。
洗澡真是最好的放松,我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
信步走出房门,我站在廊下,闻着阵阵的花香,海棠确实开得很好,烛光影影绰绰地在远处摇红。
不过是想伸手去抚一下花瓣,却突然背上一阵酥麻,失去了知觉。
(6)
算你命大,竟然被龙形獒蛰了不死。不过,这一次,你休想有这样的好运了。
我挣扎着坐正,睁开眼,说话的正是那个丫鬟小玉,只见她狞笑着,一张扭曲了的俏脸凑在我面前。
我茫然地看着她,我什么也不明白。
哈哈哈,你不知道为什么吧?好,给你个痛快。实话说了吧,我现在是二少奶奶的人了。
小玉说着将一把匕首在我下巴上擦来擦去。
她的笑声好恐怖,我抖得厉害,她是要杀了我吗?我忆起了工匠雕琢我时的疼痛。
玉的死亡便是痛裂开来,人死了会怎么样呢?
你怕了!哈哈,你既然生不出孩子,为什么却还要霸着白二爷不放?二少奶奶虽然过了门,竟连新婚夜也没见着白爷的影……
一道血光,一阵剧痛,这是我倒下之前最后的知觉。
(7)
请问谁是严语的家属?
医生,我是她男朋友,小语怎么样了?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她,医生……没有她我活不下去……
严小姐的伤在头部,情况很严重,需要立刻动手术。
走廊里风风火火地冲过来一个黑衣男子,寅,这到底怎么回事,小语怎么样了?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的。我不该让她一个人去的……
……
寅,这不是你的错。我们一起为小语祈祷吧。
(8)
严语没有什么外伤,就是脑部受了激烈的震荡,脑电波几乎成一直线。
我冷眼看着忙碌的医生,没留意黑白无常已经站在了床前,严语,是这个吧。起来,跟我们走。
眼见着黑无常吸阳魂,白无常散阴魄,我吓得屏住呼吸。
只见二人功行圆满后正要离开,白无常突然回头,奇道,老黑,这房子里有什么东西,我怎么总觉得有点古怪不是?
黑无常停下脚步,四下里看,把目光停在了小语脖子上。
嗯,这块玉很古老了,他掐指一算,点点头,差不多竟有千年了,莫不是附了什么了。待我去看看……哎呀,不好,时辰已到,小白,快走。
一阵轻烟,两人一起消失。
我已经吓得呆掉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像要爆裂开来,有喀嚓喀嚓的声音响起来。
我痛晕了过去。
(9)
小语,小语……
谁在我的耳边叫着谁呢?浑身发软,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我身上,头也痛得厉害。
严小姐醒了!一个激动的声音在说话,真是医学界的奇迹啊!病人在脑死亡的情况下竟然能复活回来,真是不可思议,奇迹啊!
这是哪里?谁在说话?我现在是谁?主人呢?
我拼命睁开了眼睛。一片的白,还是在病房里。
小语,你终于醒了,主人扶起我,把我拥在怀里,吓死我了。
怎么我竟成了小语?这是怎么一回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抬起头,他的脸和我只些许的距离,吐出的温热气息甚至就拂在我脸上,我腾地一下整个脸蛋开始发烫。
这块玉真灵,小语,碎碎平安,古话说的一点也没错,玉能保命,谢天谢地,让我换回了你。
他的手心,分明躺着碎落的几片青玉。
2003.10.24 13.30 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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