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次性注射器针头从瓶盖刺进去,慢慢地往外抽气。一针管,再一针管,大约抽了十来次,瓶子里成了真空。
蝴蝶做了最后一次挣扎,然后悄无声息炸开,内脏喷出,与身躯的粉末混合着,涂抹在塑料瓶的内壁上。
薄薄一层硬塑料,将蝴蝶的碎片隔在了另外一个世界,瓶里的狼籍并未让有洁癖的殷小雯感到一丁点恶心。不仅如此,她甚至还获得一阵残酷的快意。
车子穿过二郎山隧道后不久,停在观景台上,去看那峡谷中的大渡河。也许与心情有关,眼前的壮观景致丝毫未能打动殷小雯。回到车上,却发现多了一位乘客,那是一只七彩斑斓的蝴蝶。她关上车窗,让蝴蝶在车里飞来飞去。于是,这只蝴蝶便随他们下泸定,过康定,一直深入藏区。
殷小雯突然吃吃地笑起来,把塑料瓶伸到姬拂云眼前,说,好看吗?
别挡我的视线,我在开车!姬拂云右手一举,把瓶子拨开,皱了眉头,说,你心肠不是很软吗?怎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来。
殷小雯心里叹息,结婚都这么些年了,你还是没能真正了解我。说,你要是累了,就让我来开车。
姬拂云本不愿意,但挡不住殷小雯再三要求,便和她换了位置,叮嘱她小心驾驶。毕竟殷小雯刚拿到执照不到两个月,而且平常也不怎么摸车,总里程数还未超过一千公里,加之对这里的路况不熟悉,所以他心中揣揣,颇有些担忧。
车子继续向前飞驰,车后扬起老高的灰尘。殷小雯面无表情开着车,有时目光落在后视镜上。在高原的阳光照射下,镜子里的车身班驳陆离。恍惚之间,她觉得这辆车也是一只蝴蝶,一只在迷茫中飞舞的蝴蝶,笨拙而莽撞。
终于翻过折多山,天黑之前到达康定没什么问题了。大家都来了精神,面包车里重新喧闹起来。陈月受到感染,脸上也有了笑意。这些天来,她一直都有高原反应。这是她第一次进藏区,刚过两千米就感觉不适,所幸并不严重,加上对高原的向往,因而能够坚持到达目的地石渠。不虚此行,这是她此时的感受。她把脸紧紧贴在车窗上,留恋地看着藏区独有的那一份苍凉。要再上高原,只有攒够钱,那是来年的事了。天色已经不早了,还有车从对面开来,打算翻越折多山。于是,她看见了那辆银色高尔夫。这辆车挂着川F车牌,陈月觉得很是眼熟。正在想,这是谁的车呢?高尔夫就呼啸着冲过来了。面包车司机“哟”了一声,急忙朝右边甩了一下方向盘,说,这女人开车好生猛。车里的十多个年轻男女感觉到剧烈的摇晃,有人招呼司机留神一点,有人就把脑袋伸出车窗,冲着高尔夫诅咒了几声。
在两车错车的一刹那,陈月却已认出了高尔夫的司机,失声道:殷妈妈。急忙用右肘顶了顶舒馨,说,快看,那是殷妈妈。
舒馨正扭着身子,和后排的人说话。被陈月这突然的一顶,腰部隐隐作痛,说,你好端端顶我干什么?停了一下,续道,殷妈妈?在哪里?
陈月指了指车后,说,正在当赛车手呢。
舒馨急忙站起,把头伸出窗子,却只看见一个沾满尘土的车屁股,渐行渐远。她重新坐下,问陈月,你可看清了?
她那张丑恶的嘴脸,别人认不出,我还认会认错吗?陈月恨恨地说。
舒馨笑道,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敬爱的殷妈妈呢?
陈月捶了一下舒馨的肩膀,说:去你的!别说我们班上,就是整个乘务学院,又能找出几个对殷妈妈有好感的?
通过这些日子的共同旅行,其他人都知道舒馨和陈月是民航飞行学院的学生,未来的空姐。一个叫魏珏的男生便问,这位开飞车的是两位美女的老师?
陈月没好气地答道,就她那副料,也配当老师!其实就是一个辅导员罢了。
看得出来,陈妹妹肯定吃过这位殷妈妈的苦头。魏珏笑道。
舒馨说,不要踩她的痛脚了。提起殷妈妈,陈月就牙痒痒,连杀她的心都有。你们听见没有,陈月正在磨牙呢。
车里顿时哄笑起来。
陈月说,死女子,你怎么没有半点同情心啊。
因为你根本就不值得同情。如果我是辅导员,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把自己毁在那个不值得你爱的臭飞行员手里而不闻不问。舒馨笑着说。
你要再敢说一句,我撕烂你嘴。陈月不依了。
魏珏“哦”了一声,说,这样的事情,在大学里太平常了。大学里的鸳鸯很多,棍子手也很多,辅导员就是这样的角色。陈妹妹,你们的殷妈妈职责所在,不得不棒打鸳鸯。你现在还小,应该把心思用在学习上。等我明年把口腔专业硕士学位拿到手,就毛遂自荐到贵校乘务学院谋一份辅导员的差事,这也算学非所用了,正符合当前我国的用人机制。那时,我肯定允许并且适当鼓励你谈恋爱。
然后,他又笑嘻嘻问舒馨,你们学校允许学生和辅导员谈恋爱么?
又是一阵哄笑。有人说,魏珏狼子野心暴露无余。
陈月说道,好啊,那我就等着你魏硕~~~士。她把“魏硕”两个字说得重重的,让人一听,倒好象是“猥琐”了。
舒馨说,魏硕士,你嘴上功夫果然有两下子,不愧是“口腔”专业人才。不过,我们陈月也不是好惹的。
魏珏笑道,领教了。
舒馨接着说,还有,我劝你别到我们学校工作。一是,你当辅导员太屈才了,二是,我们学校向来只把飞行员当宝贝疙瘩,你这样的人才吃不开的。
陈月说,你真以为他要到我们学校工作。
魏珏说,你真以为我只是说着玩的呀。
陈月没有答话,眼睛看着窗外,想起殷小雯曾经给她的难堪,心中恨意又起,暗暗诅咒道:出车祸撞死你这寡妇脸。这只是她的一闪念,年轻女孩子能有多大的恨意呢?她并不真希望殷小雯发生什么意外。然而,五天之后,殷小雯果真出了车祸。
说到车祸,这一路行来,陈月他们就遇上五次。这不,他们本以为可以在天黑前到达康定,事实上也只有八九里之遥了,可是,前面就有一辆大车翻了,横躺在路上,阻断了交通。单是往山下走的车就堵了上百辆。司机见状,对大伙说,各位有福了,今晚可以尝尝露宿野外的滋味了。
陈月看看前面的车队长龙,首先想到的是前天遇上的那个有七八百辆军车的车队,那才是浩浩荡荡,蔚为壮观,眼前堵着的车远不能与之相比。然后,她就想起自己当初报考乘务专业进行体检时排队的长龙。那条长龙从飞行学院体检大楼一直排到图书馆,起码有三四千多人,而招生人数只有区区两百,可见竞争之激烈。陈月能进入飞行学院,除了自身条件不错之外,还与殷小雯的相助分不开。
陈月的三叔在成都某单位当司机,那天恰好有空,便义不容辞地送陈月到飞行学院去。到了飞行学院大门口,正碰到殷小雯。陈月见她胸前戴着飞行学院的校徽,知道她肯定熟悉学校的情况,便下车问她到何处去体检。其实,陈月问得很盲目,飞行学院不是小单位,并不是学院的每个员工都知道招收乘务学生的具体事宜。不过,她这非常偶然的一问,倒让自己顺顺利利通过了体检,成为首届乘务学生中的一员。
到目前为止,至少有八个人向殷小雯打听体检的事。她已经相当不耐烦了,心想,难道你们就不能进了学校大门再说?再前行百十米,就有指路牌,可以引领来体检的人一直走到体检大楼去。她本不欲理睬陈月,却见对方是坐挂着川0车牌的奥迪来的,知道很有些来头,于是一转念,表现出相当的热情,不仅帮陈月去领了体检表,而且跟负责面试的老师和负责体检的医生都打了招呼。于是,在其他报名者排队领体检表,排队面试,排队体检的漫长等待中,陈月一路绿灯,不到两个小时就搞定了一切。殷小雯很有把握地对陈月说,你放心在家里等录取通知书就是了。陈月和殷小雯非亲非故,平白受了殷小雯的好处,当时就别提多感激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还不到一年,这份感恩就变成了怨恨。
(待续)
(说明:本故事可能要借鉴到517论坛里某些同学的光辉事迹,希望别告我侵犯版权哈~`)
(每天写一点,贴一点~~同学们跟我扎起哈)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12-7 17:11:49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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