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朽时代的年-----吃转转席

出发－１

吃 转 转 席
                 李双

春节，我应邀直奔故乡简阳，因为村里的“转转席”就要闪亮登场了。“转转席”我是吃过的，但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什么是“转转席”呢？农闲时，村民们总要办上十桌八桌，请兄弟姐妹全家老小来吃顿“素饭”；请隔壁邻居三朋四友来喝碗“寡酒”。今天上你家，明天上我家，转来转去的吃，谓之吃“转转席”。
某天下午一点钟都过了，我和堂弟三全转到邻居肥鬼家，只见堂屋里，阶檐上，院坝中，人口已经爆炸，本土帅哥们也间杂其间，笑语欢声，热闹非凡。肥鬼一家胸有成竹，抓紧时间先摆上几样菜，便招呼早就入座了的客人，“动哟，动筷子!”长辈(肥鬼之父肥爷)以及我这等“贵客”坐上席，帅哥之类的年轻人坐两侧。众人摸(不是拿)着筷子，却不出手，目光催着上席的肥爷，肥爷胡子一抖，喊一声“整!”八双筷子便快速插进同一个菜碗。拈菜之时，个个干净利索，谁的筷子在菜碗里逗留了，就会被肥爷的筷子“权威”一下。热闹的场合唤起了我遥远的记忆，吃“转转席”的规矩陡地在我心中凸现出来，我在心中把菜碗分成了四面八方，只拈自己的“根据地”的菜。这种吃法防碍了甩开膀子干，尽管可以赤膊上阵，也难免影响发挥，无法大呼过瘾。先“整”的，照例是冷菜，一般是油炸花生米，八双筷子一齐加减，很快就把花生米算计得所剩无几了。肥爷这才用筷子把另一碗菜推到桌子中央。每一碗菜吃下来，总要留下一点点，既留下客人懂礼的面子，又给了主人厚道的面子，菜多得吃不完。就这样，众人一碗接一碗地吃，一边吃，一边喝酒，一边吹牛。肥爷的龙门阵众人早就耳熟能详；帅哥的龙门阵呢，既与城市无关，不新，又与农事无关，不现实；肥鬼的龙门阵太简单。想听听三全和他老婆的龙门阵，他又要留下来独享。于是我就成了“打击”对象。我不说城里，而说眼下，“吃转转席 ，要改革，这太误时。万一要吃，不能一碗一碗地吃，太死板，要各取所需!”肥鬼听我这样一说，宣布马上“改革”，就是上炒菜，上蒸菜。等菜都上齐了，就可以抛弃“讲究”，随意痛吃，以便大快人心。不过，这时人们的工作重点已经转移到酒上了。几杯酒下肚，客人的话便多来。这是表现毫不利已专门利人的风尚的大好时机。酒碗到了哪位面前，他居然客气讲礼，连嘴唇都不碰一下，又原样奉送到“下家”，帅哥等眼尖的人便一针见血地将这一重大事件的真相公之于众。这就需要设一个“酒司令”了，肥鬼委任的人惨遭“罢免”，民主选举的结果，是让我担任了平生最高级别的大干部。这下好了!在我的“领地”——酒桌上，我这位终于走了领导岗位的人，掌握的虽不是生杀大权，但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我不点头，任何人不得为所欲为，停碗离席。我别的不行，喝酒最能干，便带头干了酒，从右到左，管他长辈帅哥堂弟王八蛋，都得依次干下去。在座的有支部书记吗？那好，“酒肉穿肠过，党性心中留。喝!”帅哥自投罗网，挤到了我身边，那好，“喝酒朋友排成队，喝酒朋友翻五倍。喝!”闹了半天，才把名“点”完。接着，依照惯例，开始组合，择优录取。一对一叫作“单挑”，一仰而尽叫作“盖锅盖”，四对四叫作“土八路斗还乡团”。总之，喝酒的战斗打响之后，慢慢达到了“白热化”，人人心力焦瘁，个个喜从中来。
桌上的人“白热化”，桌下的狗也“白热化”。狗们虽然是土狗(其实出口到外国就是“洋狗”)了，但条条聪明过人。哪家哪天请客，我都还不晓得，狗们却全都清楚。酒席一开，它们便在桌下上岗谋生，抢肥肉，啃骨头，并时刻准备着为打碎原始共产主义而战。这时，被冷落了许久的肥爷终于抓住了机遇，他一声吆喝，如同鸣金，狗战立刻平息。
平息了狗们的骚乱后，酒席便接近“下课”。客人都明白不醉才是硬道理，唯有小主人肥鬼独醉!只见他，如墙一般轰然倒地，干脆而果敢。于是，众人斩获了不少成就感，齐声欢呼：“明天又喝!”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还是这些人，还是这些桌凳，还是这些狗，又一家一家地流动着，从正月初一一直轮流到十五。终于轮完了，桌子凳子们，才回到自己的主人家里，然后老实呆在角落里，垂首企盼着明年再次旅行。狗们则化整为零，四处“游击”，思考着幸福而热闹的生活局面，为什么会突然被打破。至于人们，像我这种城里的来客，都会依依不舍地赶回去上班；土族们呢，则已把喝酒时的野性和威猛交付给了金子般的田野——该为春耕做准备了。

RmB

转转席看到过哈，可惜的就是没亲身体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