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放假的第一个夜晚，萧泽在QQ上找到我。
很惊喜他的突然出现。我们聊了很多，但是总跑不开忧伤疼痛爱情现实之类的词汇。萧泽说，其实看着幸福从身边擦身而过的感觉是比较痛苦。
我就打了一个“呵呵”，我说，我们都是有相同疾患的孩子。
他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你面前赤裸裸的，我的忧伤你都看得见。我喜欢在你面前的自己，对你的话我总有种特别的感觉。
我只是一笑置之。萧泽常常喜欢说一些类似的很感性的话，可是他需要的却不是爱情。
连着几天深夜，他都准时上网。他说知道你会在，所以我就来了。
他的话常常能够轻易打动我，每次我都只打出“呵呵”。常常是这样的状态，即使我很喜欢一个人，我都决不会主动而直接地告诉他我的感情。如果有直接，那一定是我不认真的缘故。
记不得从哪个夜晚开始，萧泽时常问我在和几个人聊，听到不只他一个，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想和别人在深夜里分享你，不行，你今天必须陪我到两点之类的话。我就笑他孩子气，他反而很严肃地说，我，萧泽，今年十八岁了，成人了。不许叫我弟弟。
应该说萧泽是那种很讨女孩子喜欢的男生。他是校篮球队的主力，生活中比网上阳光许多，情书收得不算少。只是我一直不知道他的灵魂里有怎样的阴影。我想他在八月的那场离别之前一定有一个最爱的女孩子，而且注定无法得到。以前我问到这些他都很小心地转移话题，那天晚上也许他比较激动，忽然就发来一长串的消息，他说其实我一个人的一双臂，拥抱的只是后悔和空虚，我还能够再爱谁？我不能够再爱谁了。呵呵，很可悲吧？你说失去一个最爱的人是不是真的就如抽离空气般的痛苦？十八岁为什么还要被冠以早恋的罪名？你说为什么自己的亲人会来剥夺自己爱人的权利？曾经以为紧紧握在手中的爱情是幸福，放手之后才发现只是遗憾。对爱，我们从来不懂如何取舍，总是先浪掷着青春，然后再回头往人山人海中寻找那一去不回的身影……其实我不该被那些打倒的，可惜世上没有卖后悔药。
他说的很笼统，但是我已经明白了。
我说，你的意思是你的初恋被父母和现实阻断了所以你才上网找的那个女孩子。
他说，大概是吧！其实说出来确实很好！真的，你很好很好，我为认识你而感到好高兴。
我以为我们之间就是这样了，他会一直把我当成最最要好的朋友，我们彼此倾诉彼此陪伴彼此安慰。直到除夕的那个深夜，我才发现我的以为有多天真。
他发来视频聊天的请求，说我想给你唱首歌。我接受了，但是因为防火墙不一样没有连接成功。
真可惜，你听不到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啦。
是啊是啊。
晕呢，你没有听过我的声音几次，怎么就记得。
我对声音敏感嘛。事实上我没有告诉他，他的声音是我所听过的男孩子里最清朗的，就像是山涧里的泉水一样清澈的温柔的，所以我印象深刻。
他有点欣慰又有点无奈，这么说我给你的印象也不错嘛，那你怎么一再拒绝我啊？
因为你需要的只是感情本身，我们不现实。
他没有再说什么。后来我们谈起音乐，他说最喜欢的歌手是阿哲，最喜欢的歌是过火。我说这么巧，他的歌我就只喜欢过火。他就笑着说，如果我为你唱这首歌，你会不会回心转意爱上我？
爱么，可是到底谁曾经爱过谁呢。
我不知道自己那一刻的表情和想法。其实在某个瞬间，我相信我是很想答应他的。但是过往的所有夏天丢给我们的大大小小的伤害，它们让我，让萧泽已经分不清需要的是彼此的什么，分不清，也无从相信。
他把他的个人网站地址发到QQ上，我颇费了一些周折才进去。为此他开玩笑地说，怎么会这样啊，难道我注定得不到你吗。
是制作比较精美的主页，黑色的夜空和漫天闪烁的繁星，配了伤感的旋律。看着他用快乐的语调介绍自己，我的眼睛忽然湿润。那些熟悉的疼痛和忧伤铺天盖地地涌过来。这个脆弱而可爱的孩子，他一直安慰自己，他努力让自己相信幸福的存在和它的即将到来纵使他从未得到。
有一段话直接暴露了他的过往。他写着，莹儿，对不起，请原谅我，原谅我的分手。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也知道自己对你的感觉，可是我不能，我们必须面对现实，因为它是残酷的，所以我选择离开，至少这样不会让彼此伤的更深。真的，对不起，请原谅我。
这个莹儿应该就是他最爱的女孩子了。
我没有问他关于她的任何情况，我说，哎，我们的梦想一样耶，咖啡店。
他笑呵呵地说，开店？原来你和我一样没出息呀。
我说这是一个很美好的梦想嘛。你音乐屋里的歌很多我都超级喜欢哦。
他很开心地发来一句话，是吗，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看来我们有很多共同点嘛。在一起生活一定很幸福。
我看着最后那句话就沉默了。想象网络那端他此刻的表情，仿佛不经意地遗忘了哀伤。
隔了一会，我给他说，你去看留言吧。我有句话，写给你的。
是不是骂我啊，呵呵，我现在就去看。
不是骂你的啦。
其实那句话是我忽然想到的——我们都是在路过，若不记得，便会失去这记忆。
萧泽看了，情绪有点失落。他说，确实比骂人的话还让我寒心。你的话总是很伤人，呵呵。
我想他只是不愿意面对现实而已，他宁愿躲起来疗伤。
我说，我觉得我们很像，萧泽，我们之间隔着一面镜子。影像和实像是那么相似但永远无法靠近。明白吗？
他说，呵呵，镜子一打破就什么也没有了，对吗。你真是残忍。
我没想到自己的比喻他可以这样理解，以前我只是觉得他能够理解我，却不知道他懂到了这种程度。
有些事情会在没有预料的瞬间轰然地砸过来。我快下线的时候，他突然说，我要把过去彻底忘记。呵呵，连你也一起忘记。
我的心里莫名其妙地恐惧起来，我说，不要，你不要消失，萧泽。
我打字的手很剧烈地颤抖着。萧泽一直是有离开情结的人，他没有安全感。可是这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让他走。我很怕就这样失去他了。他就像一个玻璃杯似的干净而脆弱，即使看起来那么美好。
他说，对不起。
气愤渐渐在指间延伸，我说，你总是在别人离开之前先离开，这就是你保护自己的方式吗。
他过了一会发来消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已经在我的陌生人里了。现在的我正在流泪你相信吗？
那好，你走吧，我不会留恋，真是荒唐。最后说一句，你这么做我不会怪你，我理解。谢谢你送给我的这个十九岁生日礼物。曾经，某个时候，我是真的喜欢过你。
他只发来一个，你……。没有等他多说什么我就关掉了QQ。终于，那些积蓄了无数个夏天的泪水在晚冬的深沉夜色里浩浩荡荡地奔涌而至。
第二天早晨在我们常去的聊天室遇到他。他好像一夜没睡。我用了“无处告别”这个名字和他说话。他对“无处告别”提起“泪一样迫在眉睫”，他说她是自己网络生涯里最最重要的人。他在就要爱上她的瞬间把她删了，但是她会一直在他的身边，在他的心里，他的思想里，他一直把她存在他生命中的某个角落。
在男孩子面前始终掉不下眼泪的我在他离开聊天室的瞬间，再次把脸埋在手心里复制着无济于事的咸涩的冰凉。
接下来的几天，我把曾经的聊天记录翻出来看，一遍又一遍。每次都会看得双颊潮湿。我确定我是永远失去他了。这个孩子，不会再有人深夜里对我说，怎么还在？你不走我可是会不舍得走的哦。不会有人再说，不会啊，我的爱很平凡的啊，清澈的幸福，对你，很容易接受的。不会有人再说，长大一点也不好啊，你一直当小女孩我照顾你好了。不会有人再说，自己会不会寂寞？要不要我陪你？不会有人再说记住，以后即使落泪也选择雨天，那样没有人会看见。
5残夏里看见坠落
永远无法拥有，永远无法被拥有。走过了无数个夏天，不分季节的消失始终是它最最乐意的上演。
一直卡在记忆深处的，只剩下那个锈色的慌张黄昏，大风翻阅温暖的灰尘，晚云开成一片落寞的海洋。
飘逸野风，你会不会记得，你曾经爱过的女孩子，你叫她泪。你的声音像流浪歌手般的清澈又忧伤。某年某月，当她全然忘记了你的容颜，但将忆起这声音，依旧，始终，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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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6 00: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