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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终是会倾泻的。就像翻涌的海潮，即使曾经那样夜以继日地封闭在漆黑的深海，它还是会用万劫不复的手势把所有过往的悱恻辗转撕裂成地动山摇的千疮百孔。
什么都是一洞即穿的。就像废弃的海面上一波一波的浓重潮汐，就像沉坠于大海又忽而被翻搅上来的往事，或者时光。被隐匿的尖锐的利器透澈了薄弱的心扉，疼痛在胸口发酵，在兜转，在碰撞，在迷失。终于，缓慢地安静下来。额头上的一行黑色轰然倒塌，没有尘烟装饰，尘烟钻进了眼睛，洋洒出大片大片的时光的遗迹。
那个附带被捎来的过往的人。人的影子模糊不清，只有身份，如此鲜明。
有一种记忆是彻底的。
往事的底片曝了光，那个人的容颜依然永久地定格在食指与快门轻轻碰触的时刻，即使选择被淡忘，仍旧作为一种真实过期地存在着。挥抹不掉的印记。
空白的空间无法扩大。
不经意地抬头，看见高楼间的缝隙也是那样狭促。但是它们似乎有力量支撑住整片天空的惨白。
在沉默和焦躁中与冷风对峙了很久，终于挤上充溢着各种气味的公交车。缓慢地穿越着城市的喧嚣，视线麻木地和窗外闪烁而过的灯火或是高楼交错，忘了自己的行动。
这个突兀地陌生起来的世界，无比肮脏，无比乏味，连呼吸都是遥远的。
忽然看见一个穿着与我一模一样的外套和牛仔裤的女孩站在十字路口。她一言不发地等待街灯由红转绿，披散的深褐色头发在黄昏的黯蓝色晚风中稍稍凌乱，琥珀一般陈旧的瞳仁里缓缓降落着一场无声的大雪，是你可以猜测的茫然的剔透的涌动。她习惯了用瑟缩的肩膀背那只深红色的书包，看上去与她并不相符的重量把右边的肩膀斜斜地压了下去。但是她的脸上并不透露这一切，她的脸上不透露任何的一切，甚至时光的衰老。她低下头的时候我看到她脚上的白色球鞋，那两只沉闷的静物已经扑满宛如凌晨眼泪般的灰白尘埃。女孩，她始终用那双被积雪覆盖的瞳仁承接周遭的影像，没有表情，所有表情都在黄昏的大雪中枯萎。
绿灯亮了，她飞快地从十字路口的这一边走到那一边，她一定是急于摆脱这样的人群这样的天光，她被扔弃在这里太久，浸泡太久，她要恼怒了。背影的单薄轻易泄露了腐蚀柔软的冷漠。
她曾经是那么柔顺的孩子，浅色的表情里洒满芳香的光影，然而失控，暴躁，无助，脆弱，是她此刻拥有的最最阴郁的财产，她怀疑所有自己身上的能力，不知道可以做什么，不知道适合做什么，生命就是一颗骤然熄灭的星辰，以无法控制的速度颓败地坠落在寒夜的深渊，而伴随着这样一个过程的是厚重并且漫长的绝望。
我很想问问她，你找不到拯救这一场坠毁的办法了吗。可是女孩，她低着稚气隐约的脸庞在孑然的歌声中独自前行，她从不说话。
我在失焦的视野里看着她脚步凌乱地消失在路口的某一端，忽然掩面流泪。我知道，她是被我遗落在时光尽头的十七岁。
最近的距离也会在模糊的清涩剪辑里转变成无法摆渡的天涯。
我的灵魂空了一大半，涌进来来回回的纠缠的潮水，潮水朝朝涨，朝朝落，催眠记忆，唤醒空洞。
很多东西已经失去。惟一没有失去的，只有你了。
只有你一个人。坚定地住在里面，湿漉漉地守候着最初的诺言。
也许当我拥抱这个快乐了，结果就注定会寂寞了……
我的旁边坐的不是你，我的旁边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女人，她不能够让我和孤单拥抱，你却可以了。
希望绝望的复杂的心情背后，有许多眼泪要说……
眼泪早已在哪处绵延，我一直试图听清她唱的是复杂还是浮躁，却一直听不清。到底是复杂还是浮躁呢，或许都一样。绝望淹没了希望，眼泪遮盖掉忧伤，没有情绪显示的痛苦依然可以称作痛苦。我的匍匐继续它的挣扎。
这个荒芜衰败的黄昏，你能站在第七楼的窗口边望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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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0 21: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