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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听过胡佳的事情后,我很欣赏,我甚至觉得他应该成为青年人的榜样。
一个27岁的青年,不计个人名利,为环保做过无数事情,最后累出了肝炎,刚刚出院又经常工作到清晨两三点。在我同事的电子信箱里,每天都有他做这些工作的大量信件,他所关注和处理的事情极其繁杂琐碎,但他却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其中。当时我充满疑惑地问我的同事,他没病吧?同事说,有,是肝炎。我又强调,他脑子没病吧。
“因为只有你一个人寄钱了!”
胡佳在电话里的声音有气无力,他住处离我很远,又刚刚出院,身体不好,但他坚持要骑车过来找我,我们最后约定在报社谈。
那天早晨我到楼下接他,他完全一副现代青年打扮,矮矮的个子,头发发黄,还是烫过的,右手腕上拴着一串小菩提珠,背着沉重的双肩背包。他说话声音很小,听起来很费劲,我经常要让他重复一遍。
胡佳性格安静,气质文雅,待人彬彬有礼,态度谦逊得令人吃惊,似乎永远在为别人着想,在和我谈话时,不断有人打他手机,问他一些琐事,每次他都要小声对我说一句“对不起”,然后转过头去压低声音接听,惟恐打扰了别人,他的这种儒雅,在我遇到的年轻人当中,实在少见,开始我还以为他是装出来的。
胡佳没有工作,他如今干环保没有收入。但他曾经有过,他是首都经贸大学信息系的毕业生,喜欢电脑,这样的专业在社会上应该是很好找到工作的。1 996年毕业,胡佳应聘到北京电视台做编导,他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专长顺利发展下去,但就在那个时候,《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报道———《一个中国汉子和一个日本老人的治沙奇缘》,从此改变了他的人生。
至今,胡佳还清楚记得这篇报道发表的时间、标题和作者的名字,谈起这些,胡佳平静中仍掩饰不住激动。一个年轻人,由于一篇报道,就此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似乎太偶然了,但胡佳强调,其实在学生时代,他就一直关注中国荒漠化的问题,还曾和同学们计算过要种多少树,才能改变中国荒漠化的现状,胡佳说,其实我们那时太幼稚,想得太简单了。
1996年春节,胡佳从别人给的压岁钱中拿出100元寄往内蒙古———那篇报道中的治沙所在地,当时胡佳23岁。23岁的男人还接受压岁钱,让我觉得有些别扭。
之后,胡佳就给当地打电话,问是否接到了他的100元钱,接电话的是个女孩子,她肯定地回答说,收到了。胡佳很奇怪,《人民日报》发行量那么大,那篇报道又写得那么好,电话估计会被打爆的,怎么这么容易就说收到了?女孩子的回答更让胡佳吃惊,“因为只有你一个人寄钱了!”
这时,胡佳的好朋友,一个叫林易的男孩儿也看了报道,也像胡佳一样激动,他当时有工作有收入,于是两人在林易生日那天启程,去了内蒙古。
到了内蒙古,林易当即拿出3000元钱捐给当地,两人又和那位日本老人以及当地的工作人员在那儿种了一个星期的树。当时是初春,都是冻土,一镐下去,冻土没有任何反应,手震得生疼。
胡佳在那里听说日本每年都有上千人来这里种树,从日本到这里费用是很高的,于是他就想知道中国来这里的人数,结果让他异常失望,从准确意义上讲,他和林易,是中国来这里的头两个志愿者。
寄钱,胡佳是头一个;自费志愿来这里种树,他和林易又是头两个。相比日本人,这个现实无论如何都让胡佳难以接受。
“你不觉得自己有一种强迫症吗?”
后来胡佳只在北京电视台干了一年,就离开了那里。他成为民间环保组织“自然之友”的会员。
为搞环保,他去过许多偏远的自然保护区,把自己的积蓄贴了个一干二净。
之所以从北京电视台出来,是因为胡佳深深感到在中国搞环保,资金绝对重要,在以往搞环保的过程中,由于缺乏资金造成的遗憾,已经使胡佳痛在心里,他报名参加了一个项目经理培训班,他期望能在自己学成之后,去搞装饰工程,先挣到一笔钱,再回过头来搞环保。
一年之后,他如愿拿到了项目经理证。
我问胡佳:“参加这个培训班要多少钱?是谁给你出的?”
他回答:“几千元,是父母出的。”
挣钱对胡佳来说并不容易,他看不惯谈项目那些人赤裸裸的物质欲望,饭桌上经常喝得面红耳赤,胡佳说:“我是佛教徒,是不喝酒的,那些人比起环保圈子里人的素质,差远了。”
最终,胡佳放弃了先挣钱的想法,他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
胡佳在“自然之友”工作,只能拿到搞环保项目的钱,比起社会上的正式工作,那收入真是微不足道,但胡佳并不在乎,他喜欢这样整日奔波忙碌以及被需要的感觉。
我问胡佳肝炎是什么时候查出来的,他说其实在几年前就曾感觉浑身没劲儿,在给香港“地球之友”驻京联络处做联络员时,找地址,办手续,又感到从未有过的疲乏,后来才查出是得了肝炎,但当时没有在意。工作是胡佳生活的第一需要,他根本无法停止下来。
胡佳曾有过一个很好的女朋友,是学医的,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他应该知道乙型肝炎对人的一生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说:“胡佳,你的肝炎实际上是被你自己耽误了。”
胡佳只是摇头,无奈地笑。
我又问:“这么长时间吃素,是不是已经营养不良了?看你说话都没有底气。”
他说:“佛教并不一定拒绝吃肉,我是一个居士,但我已经习惯吃素,不能再吃肉了。”
胡佳说父母从小很娇惯他这独子,他对父母也非常依赖,因此把女朋友也外化成了家人。女朋友早上给他煎好中药放在一旁,到晚上却发现他根本没有喝一口,这使女朋友非常伤心。女朋友当时正在读研究生,也很忙,但她还是经常照顾胡佳,给胡佳发信劝他注意身体,好好养病,而胡佳是个工作狂,非常固执,根本不听劝告,女朋友说他:“你总是管别人的事情,什么时候能管管自己?”女朋友觉得胡佳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最终伤透了心,离开了他。
胡佳说,女朋友的导师不愿意他俩交往,认为她条件好,将来还可以出国去干。而胡佳却连正式工作也没有,作为一个男人,他知道自己不能给她带来幸福。女朋友曾发信让胡佳放弃工作,好好治病。胡佳难过地说:“我现在才懂了她的话。”
胡佳直到现在仍然坚信他能找回女友,他说:“她不是嫌弃我的病,是因为我太固执,不理会她的劝告,忽略了她的存在。”
我问:“你凭什么找回女友?”
他说:“想找个兼职的工作,在家里做的,不用到处跑,这样既能养病,又能干工作,但我又怕干不好这样的工作,我已经习惯现在的生活方式,把自己看成维系一个网络的必要因素,不把一天的事干完就睡不着觉,晚的时候早上四点才睡,第二天七点又起来,心里实在不踏实。”
胡佳大量的工作是撰写E—MAIL,联系各种与环保有关的事情,告诉别人谁的电话,谁的地址,在哪里找到材料,发放材料等等,其实不论是“自然之友”还是香港“地球之友”的工作,由于得病住院,他早就卸任了,但出院之后,即便没有正式职务和收入,他还是在做原来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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